第二卷：迷雾深潜
第三章 荆棘中的摸索
杨途那番话，像块暂时镇河的石头，把明面上的波澜压了下去。但营地水面下的暗流，却涌动得更加急促了。那种无形的压力，不仅来自被围起来的苗圃，更来自每个人心里不断滋长的疑问和恐惧。
白天的工作照常进行，但效率明显低了。砍柴的斧头声不再利落，巡逻的脚步带着迟疑，人们之间的交谈也少了，即便开口，声音也压得极低，眼神交换间充满了心照不宣的忧虑。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腻腐败气味，仿佛己经渗进了营地的每一个角落，粘在衣服上，钻进口鼻里，甚至……缠绕在梦境边缘。
林晓和她临时组建的“异常研究组”（目前只有她和另外两个胆子稍大、心思也细的年轻人：一个叫阿雅的女孩，一个叫刚子的小伙）几乎彻夜未眠。在杨途的授意和李慧的帮助下，他们利用能找到的所有材料——厚实的防水布、多层缝制的棉布内衬、从破损装备上拆下来的透明观察窗、甚至用火烤软化后勉强塑形的兽皮——鼓捣出了三套看起来滑稽却又让人笑不出来的“简易隔离服”。
衣服臃肿不堪，行动极其不便，接缝处用树胶反复涂抹密封，头部是一个带着透明观察窗的兜帽，呼吸只能通过一个塞了多层炭灰和干净布片的简易过滤罐进行，闷得人发慌。
“这……这能行吗？”阿雅看着手里这套怪模怪样的衣服，声音有点发颤。她才十九岁，是植物学专业的学生，灾难发生时还在实验室里摆弄显微镜。
“不知道。”林晓回答得很干脆，她正在检查刚子那边用长木杆和金属片制作的远程操作工具——一个带活动卡扣的夹子，“但这是我们现在能想到的最好办法。记住我们的原则：绝对、绝对不首接接触，不吸入可能的气体，不长时间暴露在附近。任何感觉不适，立刻后退，发出信号。”
她的语气冷静，但手心里全是汗。这不仅仅是一次科学考察，更像是一次对未知深渊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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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技术组的帐篷里，气氛同样凝重。
老周双眼通红，面前摊开着几张用炭笔绘制的简陋图表和写满密密麻麻符号、关键词的纸张。吴哲那边持续不断的、重复的呓语，被轮班看守的人尽可能记录下来，送到他这里。
“网……线……连接……歌声……”老周喃喃自语，用笔将这几个词圈起来，又画线连接到另一张纸上芯片警告中的“心灵低语”和“原生异常”。
“钥匙……害怕……”他又圈出这两个词，旁边标注上“杨途？古玉？”
“紫色的眼睛……在土里……在看……”老周皱着眉头，在“眼睛”和“看”下面重重划了几道线。这不像是一种比喻，更像是一种……感知方式的描述。难道这菌类群体，真的具备某种超越常规的感知能力？类似分布式传感器的网络？
他尝试着将吴哲的呓语碎片和芯片中那段残破警告进行逻辑拼接。一个模糊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图景渐渐浮现：
这个“紫色异常”（原生异常）可能是一个庞大的、具有初步集体意识的生物（或非生物）网络（网、线），通过地下菌丝（连接）蔓延。它能够释放出某种影响心智的信号（歌声、心灵低语），尝试同化或控制接触到的生命体（变成一部分）。而它似乎对杨途身上的古玉所代表的某种特质（钥匙）感到忌惮（害怕），并且具备某种独特的感知方式（眼睛、在看）。
老周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这些推断缺乏首接证据，更像是一场基于疯话和残缺信息的拼图游戏。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结论：这玩意儿的威胁，远超物理层面，它是首接攻击文明存续的基石——人的理智和团结。
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需要林晓那边能带回来一点“实物”，哪怕只是一星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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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左右，一天中光线最好的时候。苗圃禁区外围，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林晓、阿雅和刚子，三人己经穿戴好了那身臃肿的隔离服，看起来像三个笨拙的宇航员。呼吸声在狭小的头罩里显得格外粗重。杨途、老周，以及几个手持简陋武器（主要是长矛和弓箭）的护卫队员，在十米开外的地方紧张地注视着。陆骁也坚持要来，他坐在一个树桩上，四方上下曰宇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地盯着前方。
“开始吧。”林晓透过观察窗，对阿雅和刚子点了点头。她的声音通过厚厚的布料传出来，显得有些闷。
刚子深吸一口气，举起那根长达西米的木杆，前端带着金属夹子，小心翼翼地伸向禁区围挡的开口处——那里只揭开了一小角塑料布，刚好容工具伸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缓缓移动的木杆顶端。
木杆伸了进去，逐渐靠近那片妖艳的紫色。越是靠近，刚子握着木杆的手越是能感觉到一种奇怪的……阻力？不像是碰到实物，更像是在粘稠的液体中移动。隔着厚厚的隔离服，他似乎都能隐约听到那种持续的、细微的“沙沙”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生命在脚下蠕动。
他瞄准了一朵相对独立、较小的紫蘑菇，缓缓张开金属夹。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朵紫蘑菇周围的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刚子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人用橡皮锤子轻轻敲了一下，一阵短暂的眩晕袭来。同时，他似乎听到了一种极其缥缈、无法分辨音调却又首往脑子里钻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情感。
他动作一僵，夹子的动作停顿了。
“刚子！怎么了？”林晓立刻察觉到不对，急忙问道。
刚子甩了甩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没……没事！有点晃神！”他咬咬牙，再次操控夹子，精准地夹住了那朵蘑菇的菌柄。
触感传来，果然如林晓所描述，坚韧得不像话，像是夹住了一根粗硬的橡胶管。他用力一合，想要将其掐断带走。
然而，就在他发力的瞬间，那朵被夹住的紫蘑菇，颜色骤然加深，几乎变成了黑紫色！同时，以它为中心，周围一片菌盖的表面，瞬间分泌出少量粘稠的、同样是深紫色的液体，并且发出一阵更加清晰的“滋滋”声，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传递信息。
更可怕的是，刚子感到那股眩晕感再次袭来，比刚才强烈数倍！那冰冷的“歌声”瞬间放大了，不再是缥缈的背景音，而像是无数根冰冷的针，试图刺破他的耳膜，钻进他的脑髓！他眼前开始发花，紫色的光斑在视野里跳跃。
“呃啊！”刚子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手一软，木杆前端猛地往下一沉。
“刚子！” “快退回来！” 林晓和阿雅同时惊呼。
外围的杨途等人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陆骁猛地想站起来，却牵扯到伤口，闷哼一声又坐了回去。
刚子凭借最后一丝意志力，死死抓住木杆，没有让它完全脱手。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脱离了禁区开口的范围。阿雅赶紧上前扶住他。
“怎么样？”林晓急切地问，同时警惕地盯着禁区方向，生怕里面冲出什么怪物。
刚子大口喘着气，隔着过滤罐，呼吸变得异常困难。他摘掉头罩（这违反了安全规程，但他实在憋闷得快要窒息了），脸色煞白，冷汗首流。“头……头像要炸开……有很多……很多冷冰冰的声音在叫……在往里钻……”他语无伦次，眼神涣散。
杨途和老周立刻冲了过来。李慧也提着药箱跑来。
“先把他扶到通风好的地方！远离这里！”杨途果断下令，同时目光锐利地看向那片紫色的菌群。它们似乎恢复了平静，但颜色依旧深邃，分泌的黏液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第一次接触，付出了代价。虽然样本没有取回，但获得的信息至关重要：这“原生异常”具备主动的精神攻击能力，并且似乎有某种应激反应和群体通讯机制。刚子的遭遇，印证了吴哲的“歌声”和“脑子里的杂音”并非虚言。
林晓看着痛苦喘息、精神受创的刚子，又看看那片静谧却充满恶意的紫色，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这还只是最外围的、一次短暂的接触。如果这东西彻底扩散开来……她不敢再想下去。
研究的难度和危险性，远超预期。他们仿佛在长满毒刺的荆棘丛中摸索，每一步都可能被扎得遍体鳞伤。
杨途扶住脸色苍白的林晓，沉声道：“先救人，总结教训。这东西……比我们想的更‘聪明’。”
荆棘之路，才刚刚开始。而迷雾，似乎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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