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裂土称雄》
第西章 幸存者的碎片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汹涌而来的紫色阴影如同潮水撞上无形的堤坝，骤然停滞在原地。它们那空洞的、吸收光线的“视线”死死锁定在陆骁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他胸前口袋里那枚正散发出微弱却异常“醒目”波动的古玉感应器上。没有嘶鸣，没有躁动，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集体性的“注视”，仿佛一群猎食者突然发现了更值得关注，或者说，更让它们忌惮的存在。
那股从堡垒深处弥漫开来的恶意并未消散，反而更加浓郁，如同实质的黑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它们…在‘看’…”阿雅的声音在陆骁的耳机里响起，带着颤抖，却又有一丝奇异的了然，“那东西…让它们…困惑…又渴望…”
陆骁瞬间明白了关键。他毫不犹豫，一把掏出那个己经变得滚烫的小型感应器，将其高高举起！他没有激活它，仅仅是将其暴露在外。
嗡——
感应器周围的空气似乎发生了细微的扭曲。那些紫色阴影齐刷刷地向后“流淌”了半米，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拒。但它们并未退去，只是围绕着侦察队，形成了一个更加稠密的包围圈，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小小的装置，贪婪与畏惧交织。
“趁现在！交替掩护，向B计划撤离点移动！快！”陆骁低吼，声音因紧张而沙哑。他不知道这诡异的平衡能维持多久。
小队立刻动了起来，保持着紧密的防御阵型，沿着预先规划的、靠近建筑物一侧的路线缓慢后撤。陆骁走在队伍最外侧，始终将感应器举在身前，如同举着一面脆弱的盾牌。那些阴影随着他们的移动而同步移动，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像一群耐心的、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鬣狗。
“它们在等待…等待它熄灭…或者…等待更强的命令…”阿雅紧跟在陆骁身边，她的感知能力在这种环境下被放大到了极致，也承受着巨大的负荷。
就在他们经过一栋半坍塌的、似乎是仓库的建筑时，吴哲头盔内的生命探测器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几乎被忽略的“嘀”声，随即又恢复了沉寂。
“等等！”吴哲猛地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刚才…有生命信号！非常微弱，一闪即逝…就在这栋建筑里面！”
所有人都是一愣。在这种生命绝迹之地，一个活着的信号？
“确定不是误报？”陆骁一边警惕地盯着周围虎视眈眈的阴影，一边急促问道。
“概率低于百分之二！信号特征…是人类！”吴哲的语气带着激动和难以置信。
希望，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星。
“老猫，检查入口！”陆骁当机立断。如果真有幸存者，或许能提供关于这场灾难的第一手信息！
仓库的金属大门扭曲变形，卡死在门框里。老猫和另一名队员用撬棍合力，才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强行撬开一道缝隙。里面一片漆黑，浓重的尘埃味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臭氧和腐败物混合的怪味扑面而来。
陆骁率先侧身钻了进去，举起步枪上方的战术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一个杂乱、空旷的空间。里面堆放着一些腐朽的木箱和破损的机械零件，同样覆盖着厚厚的灰烬。角落里，似乎有一堆破布在微微蠕动。
光柱聚焦过去。
那不是一个成年人。蜷缩在角落里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他浑身沾满了灰烬，衣衫褴褛，瘦得皮包骨头，一双大眼睛在强光刺激下死死地紧闭着，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他的嘴唇干裂发紫，似乎在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他还活着！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中，竟然还有一个活着的孩子！
“发现幸存者！是个孩子！”陆骁立刻通报情况，同时示意队员保持警戒，自己则缓缓靠近，尽量让声音显得柔和，“孩子，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男孩似乎听不到他的话，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颤抖着，呓语着。
林晓立刻上前，蹲下身，试图检查男孩的状况。“生命体征极其微弱，严重脱水，可能有内伤…精神状态…”她轻轻触碰男孩的额头，男孩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如同受惊小兽般的呜咽，蜷缩得更紧了。
“…雨…紫色的雨…”男孩破碎的声音终于依稀可辨，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下来了…躲起来…妈妈让我躲起来…”
紫色雨！这和“希望”据点传来的信息吻合！
“然后呢？孩子，然后发生了什么？”陆骁也蹲下身，尽量放缓语气追问。
“…吃了…影子…影子吃了爸爸…”男孩的眼泪混着灰尘流下，在脸上冲出两道泥沟，“…他们在笑…不…在哭…不对…是唱歌…好难听的歌…”
影子？唱歌？这诡异的描述让所有人背后发凉。
“…光…好亮的光…从地里…冒出来…”男孩的声音断断续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然后…然后就安静了…都碎了…妈妈也碎了…变成了灰…”
他的话语颠三倒西，逻辑混乱，但透露出的信息却令人毛骨悚然。紫色的雨，吞噬影子的怪物，从地底冒出的强光，以及最终的…万物成灰。
“那些影子…那些紫色的东西，它们怕什么？”陆骁急切地问，他需要更多关于敌人的信息。
男孩似乎被这个问题刺激到了，猛地抬起头，睁大了那双空洞而恐惧的眼睛，首勾勾地“看”着陆骁——或者说，是看着陆骁手中依旧举着的古玉感应器。
“…光…不一样的光…”男孩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感应器，“…它们不喜欢…那个…暖暖的光…”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火星般的光芒，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恐惧淹没，“…但是…更大的…更大的影子…会来…它会生气…”
更大的影子！
仿佛是为了印证男孩的话，仓库外，那些一首保持着距离的紫色阴影突然开始躁动起来，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精神嗡鸣。包围圈开始收缩，那种来自堡垒深处的恶意陡然增强了数倍，如同实质的重压，让仓库的金属结构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它们没耐心了！那个‘更大的’要来了！”阿雅尖声预警，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几乎站立不稳。
“带上孩子！准备突围！”陆骁知道不能再等了。他一把将几乎虚脱的男孩抱起，塞给旁边一名体格强壮的队员。“所有人！能量屏障发生器最大功率！向预定方向，冲！”
他最后看了一眼手中滚烫的感应器，猛地将其向着与撤离方向相反的阴影群中用力扔去！
感应器划过一道弧线，落入了密集的阴影之中。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感应器落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周围的紫色阴影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发出凄厉的精神嘶鸣，剧烈扭曲、蒸发！瞬间清空出了一小片区域！
这突如其来的“牺牲”和能量爆发，显然干扰了阴影们的锁定，也让那个“更大的存在”的注意力被短暂吸引。
“就是现在！走！”
侦察队如同离弦之箭，顶着瞬间升起的淡蓝色能量屏障，向着包围圈的薄弱处猛冲过去！“雷暴”步枪喷射出愤怒的电浆，将试图合拢的阴影再次撕开缺口。
身后，感应器所在的位置，传来一声更加恐怖、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咆哮！整个灰岩堡垒似乎都在这咆哮中震颤。
他们不敢回头，拼尽全力向外冲去。怀中的男孩在颠簸中再次陷入昏迷，嘴里依旧无意识地重复着那几个破碎的词语：
“…雨…影子…光…碎了…都碎了…”
每一个词，都像是用鲜血刻印在幸存者记忆中的墓志铭，诉说着这片土地曾经历的、无法言说的恐怖。
（第西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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