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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成为江念初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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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穿透云层,下方是亚平宁半岛蜿蜒的海岸线,在阳光下闪烁着碎钻般的光芒。念初(她开始重新使用这个名字,仿佛“念念”是留在过去的一段呢喃)看着窗外,心中没有逃离的仓皇,也没有新生的狂喜,只有一片巨大的、近乎疲惫的平静。她知道自己需要改变,不是刻意为了遗忘,而是为了寻回那个在爱情里几乎迷失殆尽的自己。

最初的几个月,佛罗伦萨的古老与艺术确实给了她暂时的庇护。她沉浸在乌菲兹美术馆的恢弘里,在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像下感受力量的震撼,沿着阿诺河畔漫步,看夕阳将老桥染成金色。艺术抚慰着心灵的褶皱,但深夜里,那份被掏空的感觉依旧会准时袭来,像准时敲响的钟声。她知道,时间和距离只是缓冲,真正的治愈,需要一场由内而外的、主动的撕裂与重建。

改变从一个午后开始。她路过一家充满波西米亚风情的发廊,橱窗里模特那一头火焰般的红发,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她。蓝色,曾经是她最爱的颜色,因为周行之说过喜欢她穿蓝裙子的样子,清冷又温柔。可现在,她厌恶那种被定义的、附着他人目光的色调。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推门走了进去。

当染膏洗去,镜子里出现一个顶着一头浓郁、热烈红发的女孩时,念初愣住了。那红色如此张扬,如此具有侵略性,完全颠覆了她过去二十多年温婉的形象。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突兀。镜中人的眼神里,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唤醒了。她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柔弱的“念念”,她是可以燃烧的、拥有自己温度的“念初”。

紧接着,她清空了衣柜里所有的蓝色连衣裙,以及那些风格柔美的衣物。取而代之的,是剪裁利落的西装裤,设计感强的衬衫,色彩明艳、图案大胆的长裙和外套。她开始尝试正红色的口红,搭配夸张的金属耳环。这些明艳大气的风格,起初穿着并不习惯,但它们像一层铠甲,帮她重新定义着与外界的边界。她不是在取悦谁,而是在向世界,也向自己宣告:看,这就是我,全新的,属于我自己的我。

她重新坐到了钢琴前。这曾是她童年的梦想,却在后来的琐碎生活与情感纠葛中被搁置。指尖重新触碰黑白琴键的瞬间,一股久违的、纯粹的情感洪流奔涌而出。那些无法用语言言说的痛苦、迷茫、释然与渴望,统统化为了音符。她发现,钢琴不再仅仅是儿时的技能,而是她情绪的出口,是她与自己灵魂对话的媒介。

她疯狂地练习,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其中。佛罗伦萨的音乐学院里,常常深夜里还亮着一盏灯,那是她在琴房里不知疲倦地弹奏。从巴赫的严谨,到肖邦的诗意,再到拉赫玛尼诺夫的澎湃……她在音乐的世界里,重新构建了自己的秩序和宇宙。

几年后,“念初”这个名字,开始在欧洲一些小型的音乐厅和艺术节上出现。她的演奏技巧未必是最顶尖的,但乐评人写道:“这位来自东方的红发钢琴手,指间流淌着一种罕见的故事感与生命力,她能轻易地将听众带入她所营造的情感风暴中心。”

她开始环球旅行,不再是为了散心,而是为了感受。她站在冰岛的极光下,感受宇宙的浩瀚与自身的渺小,那绚丽的绿光舞动时,她觉得自己心中那些耿耿于怀的往事,被涤荡一空。她徒步穿越挪威的峡湾,在壮丽到令人失语的风景里,明白了人的韧性可以超越一切地形。她在撒哈拉的星空下露营,夜空如洗,银河低垂,那一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心灵挣脱了所有枷锁的自由。

这些经历,没有一样是为了忘记周行之。恰恰相反,她带着所有过去的经历,无论是甜蜜还是伤痛,上路。她正是在这广阔的天地间,在与自然和艺术的深度对话中,真正理解了那句话:“我没有不甘心,只是这个结局配不上当初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心。” 她拿出了最大的诚意,真诚地爱过,也体面地离开,她确实无需遗憾。那些曾经的痛苦,被时间和她主动汲取的营养,酿成了生命的厚度。

旅行和演出的经历,让她接触到了许多不同背景、热爱音乐的孩子。一个念头逐渐清晰——她想要创造一个地方,不是冰冷枯燥的技能训练场,而是一个能引导孩子们感受音乐之美、用旋律表达自我的空间。

于是,“念初钢琴工作室”在回国后,于一座充满艺术气息的城市里悄然成立。工作室的设计明亮而温馨,随处可见她从世界各地带回的艺术品。她的教学方式独树一帜,她不仅教指法,更带着孩子们听风的声音,看雨的节奏,将生活的感受融入琴键。

她的事业走上了正轨,生活充实而。她依然会想起周行之,在某个似曾相识的街角,在某段熟悉的旋律里。但那份想起,不再伴有撕裂的痛感,而是一种淡淡的、恍如隔世的惘然。他成了她生命叙事里的一个重要的章节,塑造了现在的她,但她人生的故事,还在继续书写。

红色的头发,明艳的衣着,指尖流淌的乐章,工作室里孩子们的笑声……这一切,构成了江念初现在的生活。她不再是被动等待治愈的伤者,而是主动建造自己王国的建筑师。她用时间,更用行动,将自己打磨得愈发璀璨夺目。她终于明白,真正的放下,不是遗忘,而是带着所有过往,活得比从前更加精彩、更加丰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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