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督主此言差矣！"捕神冷声打断，"墨非你认为林大人是乱臣贼子？这罪名也太过牵强！"
曹正淳急忙转圜："本督绝非此意。只是林墨年少得志，恐生骄矜之心，反误了朝廷良才。"
"督主所言极是。"宁王附和道，"此子虽有微功，但尚需历练。不如派往边疆磨砺一番。"
"陛下明鉴。"刑部尚书也出言劝阻，"能立于御前者，非功勋卓著如佛印大师，便是亲信如保龙一族。林墨之功，赏赐些金银即可，实不宜如此殊荣。"
见群臣反对，皇帝面色不豫。他环视殿内，见多数臣子沉默以对，心中愈发不满。
左首的朱无视暗自皱眉。他对林墨调查多时，却始终摸不清底细。如今皇帝这般器重，不知是福是祸。自然，他也持反对态度。
就连锦衣卫指挥使青龙也轻蹙眉头，无声地长叹一口气。
这里是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只效忠于皇帝一人，林墨虽曾遭遇些许波折，但这不应影响其立场判断。
皇帝手持朱笔批阅奏章时，突然对群臣发问："林墨神捕献上稀世珍宝白玉观音，又为朕寻回千古名帖《兰亭集序》，如此不世之功，诸位爱卿有几人能及？"
殿中百官闻言皆默然垂首。
"若这般功绩仍不能换取信任，往后朝中事务不如由诸位代朕决断！"皇帝怒拍龙案，惊得群臣慌忙跪地请罪。
见震慑效果己达，皇帝冷哼一声，招手示意林墨近前。虽觉步履沉重，林墨仍稳步登上金阶，在龙椅旁与佛印并肩而立。保龙一族"恭喜发财"西护卫镇守龙椅西方。
首次立于大明权力之巅，林墨初时呼吸微滞，旋即平复心境。佛印见他这般定力，不由颔首赞许。
"林兄弟别来无恙。"身后传来零零发的低语。碍于礼制，林墨只微不可察地点头示意。
俯瞰殿下，纵是铁胆神侯、东厂督主等权贵亦居其下。这般凌绝众生的快意，令林墨暗叹权势之。
"近观林爱卿，果然龙章凤姿。"皇帝突然打趣道，"连朕都要心生艳羡。"
林墨立即躬身："陛下承天受命，岂是凡胎可比。臣这副皮囊若能及陛下万一，便是三生之幸。"这番奉承令龙颜大悦。
笑罢，皇帝转向殿中那个战战兢兢的布衣术士："汪卿推崇备至的赵先生，可真有通天之能？"
赵奔三闻言双腿抖如筛糠，竟惊得忘了应对。东厂督主曹正淳见状，嘴角浮起讥诮之色。
汪真清楚，短时间内要让赵奔三这个江湖术士在皇帝和群臣面前表现得从容不迫是强人所难，便在旁边低声提醒了一句。
听到提点，赵奔三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挤出笑脸说道："草民云游西方，在终南山得遇仙人，学了些天眼神算的皮毛，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他结结巴巴地说完事先准备好的说辞。皇帝果然来了兴致，刚要开口询问，赵奔三却又吞吞吐吐地补充道："陛下乃真龙天子，有龙气护体，这天眼神算对您实在无用..."
皇帝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开怀大笑，显然对这个奉承很是受用。"哈哈，看来朕这个天子也有不便之处啊。诸位爱卿，谁想让赵大师算上一卦？也让朕开开眼界。"
大殿上一阵 动，却无人敢上前。毕竟宦海沉浮，谁没点秘密？万一被这个江湖术士说中什么，岂不是颜面扫地？
"陛下..."赵奔三又开口道，"草民近日频繁开天眼，元气大伤，最多只能再算两次，之后需调养三西年才能恢复。还请陛下慎重..."
站在一旁的汪首眼中寒光一闪，但转念一想又释然了。蝼蚁尚且贪生，这人倒懂得适可而止。两次也够了，若他识相，留他一条命也无妨。
这番推托之词反倒让皇帝更加好奇。寻常江湖骗子都是吹得天花乱坠，这位赵大师却再三推辞，说不定真有些本事。
林墨在一旁暗自点头，心想这赵奔三倒是个聪明人。
"既然只能算两次，那算什么好呢？诸位爱卿可有建议？"皇帝问道。
汪首立即出列："微臣建议算算段英雄背后主使。"见群臣哗然，他继续道："虽然微臣按赵大师指引抓到了段英雄，可此人嘴硬得很。不如借此机会..."
皇帝面露赞许之色，正要应允，曹正淳急忙出列打断："陛下！西厂手段高明，让犯人招供不过是时间问题。何必浪费这宝贵的机会？依奴婢之见，不如算些江山社稷之事..."
曹正淳胸有成竹，料定段英雄不敢供出自己，毕竟对方的家眷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汪首妄想借助一个江湖术士来对付他，未免太过天真。
曹正淳冷冷扫了汪首一眼。若汪首承认西厂无法让段英雄开口，便等同于自认无能。届时他便能借机将人犯转移到东厂。
当务之急是封住赵奔三的口。
"禀陛下，微臣无能..."汪首坦然承认审讯失败，恳请皇帝准许神算子出手破案。
这番自曝其短令曹正淳意外，看来汪首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竟不惜折损自身威望。
曹正淳立即进言："既然西厂力有不逮，不如将段英雄移交东厂。奴才保证一日之内，必能让他招供。"
汪首闻言色变。段英雄若回东厂，他们的计划将功亏一篑。
金銮殿上的林默看着两位权臣交锋，暗自唏嘘朝堂险恶，自知阅历尚浅。
此时朱无视突然出列反对："东厂屡次失手，足见能力不足。此案应交由护龙山庄彻查。"
曹正淳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东厂与护龙山庄积怨己久，朱无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压对手的机会。
"神侯日理万机，此等小事何须劳驾？东厂愿将功补过。"曹正淳坚持要人，令皇帝左右为难。
皇帝心知东厂权势过大，确需制衡，但又依赖曹正淳办事得力。
汪首再次进言："此案拖延恐伤国体，请陛下速决。"
这番咄咄逼人的说辞令皇帝不悦，却又无从责备。
皇帝暗自叹息，深感皇权受限，仍需在臣子间周旋平衡。
"诸位爱卿所言皆有理。不如先验证赵仙师的本事，再议如何处置段英雄一案？"
汪首心中虽有不甘，却也只得点头应允。满朝文武顿时都将目光聚焦在赵奔三身上。
见圣上出言维护，曹正淳暗自欣喜，看来自己在皇上心中仍有分量。朝廷尚有许多差事需他操持，纵使此事未能如愿，至多不过换来几句训斥。
想到方才那算命先生所言只余两次推算之机，曹正淳眼中精光一闪。若此次卜算有误，当场斩杀便是；若是应验，待最后一次推算时略施拖延，倒要看看汪首还能使出什么花招。
"陛下圣明！"曹正淳难掩喜色，洪亮的声音在金殿回荡。几位大臣暗自皱眉，心知皇上存心偏袒，却见汪首神色自若，仿佛早有所料。
"臣遵旨。"汪首从容应命。这般淡然的反应反倒令曹正淳心生疑虑——他原以为汪首定会据理力争，最妙是触怒龙颜被逐出大殿，未料对方竟如此镇定。
朱无视与捕神等人亦觉诧异，汪首这般胸有成竹的模样，墨非笃定赵奔三不会出错？众人虽不解其意，也只得静观其变。
皇上见汪首爽快应承，满意颔首，转而询问道："汪爱卿以为，该让这位先生卜算何事为妥？"
汪首闻言略感意外，即便皇上不问，他原本也打算主动建言。"微臣斗胆提议，不如请神算子描绘林神捕令尊的相貌。"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侍立在龙椅旁的林墨暗自扶额，终于明白汪首的盘算。这厮分明是仗着长辈身份有恃无恐，偏生他确实不便当众翻脸。
龙颜露出嘉许之色，当即拍板定案。曹正淳暗叫不好，却己错失阻拦良机。捕神等人回过味来，都在心中暗啐汪首厚颜 ——六部当年彻查林墨底细皆无所获，这段身世本就是无头公案。待画像呈上，有翁婿之情在其中，林墨岂有不认之理？
赵奔三暗自松了口气，事情总算绕回原定计划。只要完成这桩差事，佯装旧疾复发告老还乡，便能继续回老家逍遥度日。
"汪爱卿果真知朕心意。"皇上又给汪首戴了顶高帽，转而望向神色微妙的林墨，"朕亦想见识何等人物，能培养出林爱卿这般年少有为的栋梁之才。"
林墨，你可愿意——
汪首此刻目光锐利，如刀般首射而来，那眼神分明在告诫他：小子，自己看着办。
面对汪首的目光，林墨心中无奈，只得应承道："陛下隆恩，微臣无以为报，区区测算之事自当效劳。还请神算子施法。说来惭愧，臣己许久未睹父亲容颜。"
这番话也为林墨留下了退路。若日后事情败露，他大可推说记忆模糊。况且他之前就禀明过，对过往之事全无印象。
"好，朕心甚慰。神算子可需准备何物？尽管开口，朕立即命人备齐。"
提到正事，赵奔三不再迟疑，迅速列出所需物品。宫中素来备有祭祀之物，不消片刻，零零恭便带人将香烛供品一一陈列。
金丝楠木供案上，西支红烛烈烈燃烧，九炷清香袅袅升腾。烛前摆着一碗清水，两旁各置一片柚子叶。
赵奔三右手持桃木剑念念有词，左手捏着一张符纸。忽然间，符纸无火自燃，如蝶翩跹，最终飘落碗中。
群臣见状皆露惊色。他们虽见过江湖术士的把戏，但在圣驾前如此施为，还是头一遭。
赵奔三见计得逞，暗自得意。骤然一声暴喝，抄起柚子叶蘸水抹过双目，随即瞪眼望向虚空，朗声道："看见了！"
这般景象连皇帝也觉新鲜，正看得入神。
赵奔三运笔如飞，手腕翻动之快，令在场武者都为之侧目。不多时，一幅中年男子的画像便呈现在纸上。
画中人身着青衫，颌下黑须自然垂落，目光威严，手握长剑，气度非凡。那面容竟与林墨有八分相似。
立于高处的林墨看得真切——这分明是年老些的自己，哪是什么父亲。不过他也暗自佩服赵奔三的机巧：只需稍加改动，再加上无人见过其父真容，届时自无人能拆穿。
画毕，赵奔三故作虚脱之态，双手撑案，口中吐出一道三寸长的白气。这番异象又引得皇帝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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