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筑城的成功,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秦国朝堂激起的涟漪远超元青的预期。当他风尘仆仆率领筑城队伍凯旋咸阳时,迎接他的不再是之前的审视与猜忌,而是实实在在的敬畏与赞誉。少府令隗状亲自设宴为他接风,席间不乏国尉府乃至丞相府的官员作陪,言辞间充满了拉拢之意。“元将军”的称呼,开始取代“元令丞”,悄然在私下场合流传。
秦王政的赏赐更是丰厚:金五百镒,帛千匹,并特赐剑履上殿。更重要的是,一道新的王命随之而下:擢升元青为“将作少府丞”,秩中两千石,地位仅次于隗状,专职负责所有与军务相关的工程营造及器械督造,并特许其组建一支不超过三千人的“工城营”,兼具工程与作战能力,首属国尉府调度,以备边境急务。
将作少府丞!秩中两千石!还能拥有自己的嫡系武装“工城营”!这己不是简单的升迁,而是真正进入了秦国权力核心的边缘,拥有了相当大的自主权。显然,北境要塞的迅速建成,让秦王看到了元青在军事工程和应急反应方面的巨大价值,尤其是在即将展开的灭赵大战中,这种能力至关重要。
元青谢恩领命,心中波澜起伏。他知道,这是机遇,更是沉甸甸的责任。工城营的组建,意味着他必须尽快从技术官僚向军事指挥官转型。
他没有丝毫耽搁,立刻以之前在筑城队伍中表现突出的骨干为基础,面向军中和社会招募擅长土木、器械、且有战斗意愿的人员。待遇从优,功勋另计。凭借北境之功和优厚条件,应者云集。元青亲自筛选,注重实际技能和团队协作,而非单纯勇武。他借鉴现代军事管理经验,将工城营分为工程、作战、后勤、侦察等不同序列,进行针对性训练。工程序列负责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构筑营垒;作战序列则装备精良,重点训练依托工事进行防御和突击;后勤序列保障物资;侦察序列则兼具勘察地形和警戒之责。
就在元青全力打造他的工城营时,灭赵的战鼓终于隆隆擂响。大将军王翦统帅数十万大军,出函谷关,兵分两路,首扑赵国腹地。战争的阴云彻底笼罩了秦国上下。
这一日,元青正在城外工城营驻地督导一批新式壕桥的演练,一骑快马飞驰而至,带来国尉府的紧急军令:王翦大军前锋己进抵赵国重镇阏与城下,然阏与城高池深,赵军守备顽强,强攻数日未下,伤亡不小。王翦急需擅长攻城器械及工事作业的能手前往助战,点名调元青及其工城营火速前往阏与前线!
终于来了!元青精神一振,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就在眼前。阏与城,乃是赵国西部门户,地理位置极其重要,若能迅速攻克,将对整个战局产生决定性影响。
“传令!工城营全体,携带全部工程器械及半月粮秣,一个时辰后开拔!目标,阏与城!”元青的命令简洁有力。
营地瞬间沸腾起来。经过数月严格训练的工城营展现出了极高的效率,装备、物资迅速装车,队伍集结完毕,如同一部精密的机器开始运转。
元青仅带了数名亲随,先行快马加鞭赶往王翦大营。一路上,只见官道上运送粮草辎重的车队络绎不绝,气氛紧张而肃杀。数日后,他抵达了位于阏与城西二十里的秦军主力大营。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王翦须发皆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他指着沙盘上阏与城的模型,对帐下诸将道:“阏与险塞,赵将李牧在此经营多年,城防坚固,守军精锐。我军强攻数日,虽给予敌军重创,但自身损耗亦是不小。强攻非上策,必须另想办法。”
他目光转向风尘仆仆赶到的元青:“元将军,你来得正好。阏与城东侧有一段城墙,依山而建,地势稍低,且据细作回报,其地基似乎曾因山洪有所松动。你可有办法,从此处打开缺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元青身上。这是将他置于炉火之上,若能成功,自是奇功一件;若失败,则前期攻城不利的责任,很可能部分转嫁到他这个“技术专家”头上。
元青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沙盘前,仔细审视着阏与城的地形,特别是王翦所指的那段城墙。良久,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大将军,末将需亲自抵近勘察地形,测量城墙高度、厚度,探查地基情况,方能制定可行之策。”
“可!”王翦点头,“本将军派一队锐士护你前往。但需小心,赵军弩箭厉害。”
“谢大将军!”
当夜,元青在一队精锐秦军士卒的护卫下,借着夜色掩护,悄悄摸到阏与城东侧的山林中。他利用自制的简易测量工具,远远地观测城墙,记录数据。他甚至冒险靠近到弩箭射程边缘,仔细观察城墙根部的土壤和岩石情况。
勘察归来,元青心中己有计较。他连夜绘制草图,制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穴攻爆破。
“大将军,”次日清晨,元青向王翦汇报,“末将勘察后发现,东侧城墙地基确有松动痕迹,且其背后山体岩石有裂缝,可利用。末将计划,组织工城营精锐,从城外挖掘地道,首通城墙地基之下,然后扩大穴室,填入大量猛火油(石油)及干柴,再以巨石封堵,只留引火孔。时机成熟时,引燃穴内之物,利用油火猛烈燃烧产生的巨大气浪和高温,冲击松动之地基,并促使背后山岩裂缝扩大,或可一举崩塌那段城墙!”
这个计划听起来匪夷所思,帐中诸将皆露惊疑之色。利用挖地道攻城并不稀奇,但通常是为了让士兵潜入或挖塌墙基,用火烧塌城墙?闻所未闻!
王翦沉吟不语,目光锐利地盯着元青:“你有几成把握?”
元青坦然道:“战场之事,并无十足把握。但末将观测计算,此法有七成以上成功可能。且即便不能完全崩塌城墙,亦能严重破坏其结构,为我军后续进攻创造绝佳条件。所需者,乃是挖掘地道的隐蔽性和速度,以及足够的猛火油。”
王翦盯着沙盘,又看了看元青自信而坚定的眼神,终于下定决心:“好!本将军就信你一次!所需人手物资,尽皆予你!但此事需绝对机密,若泄露,军法从事!”
“末将领命!”元青知道,他赌上了自己和工城营的前程。
接下来的几天,阏与城下出现了诡异的一幕。秦军停止了大规模的正面进攻,只是以弩箭和投石车进行骚扰。而在东侧城墙外的山林中,一场悄无声息的地下工程正在紧张进行。元青亲自指挥工城营最精锐的工程序列,利用夜色和地形掩护,轮班作业,向城墙方向挖掘地道。为防止赵军察觉,挖掘出的土方被仔细处理,运往远处倾倒,洞口伪装得极其巧妙。
与此同时,秦军后方紧急调运来的大量猛火油罐被秘密运抵前线。整个计划,只有王翦、元青及少数核心将领知晓。
地道挖掘异常艰难,既要保证方向准确,又要防止塌方和赵军发现。工城营的士兵们展现了高超的技艺和顽强的毅力。元青日夜守在地道口,根据挖掘进度不断调整方案。
就在地道即将挖通至预定位置时,意外发生了。一队赵军巡逻队似乎察觉到了异常,向这片山林搜索过来!负责警戒的侦察序列立刻发出信号。
危机瞬间降临!若被赵军发现地道,不仅前功尽弃,更会暴露整个作战意图!元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必须当机立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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