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元青于郢陈封地埋头经营,疏通水利、推广农具,将一片凋敝之地渐渐盘活出些许生机之际,一场来自帝国南疆的惊天噩耗,如同南方的飓风般,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席卷了整个咸阳,其震荡的余波也迅速传到了郢陈。
这日,元青正在府中与黑夫商讨如何利用郢陈本地丰富的竹木资源,改良一批适用于水田耕作的农具,敖步履匆匆地闯入书房,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惶。
“侯爷!岭南急报!”他声音干涩,双手呈上一卷密封的军情简牍,“是咸阳通过隐秘渠道加急送来的,比官报至少要快两日。”
元青心中一凛,接过简牍,迅速拆开火漆。目光扫过上面急促而简练的文字,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简牍上的信息触目惊心:奉王命南征百越的主将、国尉屠睢,率领五十万大军,深入岭南瘴疠之地,因水土不服、后勤补给线过长且屡遭越人袭击,加之轻敌冒进,于西瓯(今广西一带)遭遇当地越人部落联军埋伏突袭。秦军主力溃败,死伤惨重,连主帅屠睢也于乱军之中被越人枭首!五十万大军折损过半,余部溃散,辎重尽失,南征之举遭遇毁灭性打击!
“五十万大军……主帅阵亡……”黑夫在一旁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工具图样滑落在地都浑然不觉。他虽是个匠人,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是自秦王政扫灭六国以来,大秦军队遭遇的最惨重失败!
元青放下简牍,久久无言。他走到窗前,望着南方阴沉的天色,脑海中浮现出岭南那片神秘而险恶的土地。茂密的丛林,弥漫的瘴气,交错的水网,神出鬼没的越人……屠睢的失败,固然有其轻敌的因素,但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对那片土地和人民的无知与傲慢。试图单纯依靠强大的军事力量去征服一个完全陌生的地理和文化环境,失败几乎是必然的。
“屠睢……败了……”元青低声重复着这个事实。他与此人并无深交,甚至在朝堂上还因其与程椯的政敌关系而有过间接冲突,但此刻,他心中并无多少幸灾乐祸,反而充满了对帝国命运的忧虑,以及一种隐约的预感。
如此惨败,必然震动朝野。秦王嬴政的震怒可想而知。接下来,朝廷会如何应对?是就此放弃岭南,还是再次发兵?若再次发兵,谁又能担此重任?朝中宿将,王翦己老,蒙恬镇守北疆,王贲需镇抚新定之齐地……朝中还有谁能胜任这艰难无比的征南之役?
而自己这个刚刚被“闲置”在郢陈的武成侯,在这盘棋局中,又会扮演怎样的角色?
“侯爷,此事……对我们可有影响?”敖谨慎地问道,他敏锐地感觉到,这场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失败,可能会改变元青目前的处境。
元青转过身,眼神己经恢复了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锐利:“影响?岂止是影响。岭南之败,如同在帝国这艘刚刚完成统一的巨舰上,凿开了一个大洞。若不及时堵上,海水倒灌,后果不堪设想。陛下绝不会就此罢休。”
他踱步到地图前,目光落在帝国南疆那一片模糊的区域:“朝中如今,能战之将虽多,但熟悉南方地理、懂得如何应对瘴疠丛林、并且有能力统筹如此庞大后勤的,屈指可数。更重要的是,需要改变策略,不能重蹈屠睢覆辙。”
黑夫忍不住道:“侯爷,您是说……朝廷可能会再次用兵?那谁会……”
元青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目光幽深:“等等看吧。咸阳的消息,很快就会正式传来。我们……做好准备。”
他口中的“准备”,含义深远。敖和黑夫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一丝隐约的期待。他们知道,侯爷的“潜龙在渊”,或许不会持续太久了。南方的惊变,可能正是打破目前僵局的契机。
数日后,正式的官方邸报传至郢陈郡守府,确认了岭南惨败的消息。整个郢陈,乃至整个帝国,都笼罩在一片震惊与压抑的气氛之中。而元青的侯府,看似平静,内部却己开始悄然加速运转,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械,等待着某个关键时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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