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珩那条“隐泉”见面的短信，像石子投入林晚意心湖。
确认照片细节的理由单薄可笑。
她盯着不容置疑的文字，指尖悬在屏幕上方。
拒绝？以什么立场？
他是甲方，握着照片生杀大权。
顾宇轩的眼睛还在暗处盯着。
她不敢忤逆。
最终，她只回了一个字：【好。】
发送后，她瘫在沙发里。
沈聿珩的脸，照片里自己惊惶的样子，“隐泉”的门槛，在脑中反复交织。
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二天傍晚六点五十分。
林晚意提前站在清潭路31号“隐泉”门前。
低调原木门，只有小铜牌刻着名字。
她深吸气，推门。
里面异常安静，只有流水声和淡雅熏香。
素色和服服务生无声鞠躬引路。
走过鹅卵石小径，她被引至临水包厢。
门拉开，暖黄灯光下，沈聿珩己在。
他穿着深灰高领毛衣，侧脸线条在光下少了几分冷硬。
他正看平板，闻声抬眼。
“林小姐很准时。”他放下平板，语气平淡。
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瞬。
林晚意穿了件米白羊绒衫，领口规矩，努力自己看起来“正常”而“专业”。
“沈先生。”她微微点头，在对面的蒲团坐下。
包厢只有两人，安静让她心跳加速。
服务生奉上热茶。
沈聿珩端起茶杯，指骨分明。
“照片确认了？”他开门见山。
林晚意放在膝上的手收紧。
“……确认了。”
她低声说，“就用那张吧。”
其他更糟。
沈聿珩“嗯”了一声，示意上菜。
精致的料理一道道呈上。
沈聿珩吃得安静专注。
林晚意味同嚼蜡。
他的存在感太强，无形的审视感挥之不去。
她小心夹起一片刺身。
“你怕我？”沈聿珩声音忽然响起。
林晚意手一抖，刺身差点掉落。
她猛地抬眼，对上他深潭般的目光。
“没、没有。”
她矢口否认，强迫镇定吃下刺身，“沈先生为什么这么问？”
沈聿珩没立刻回答。
他拿起清酒壶，给自己斟满。
没喝，手指搭在杯沿。
“你的手，”他目光扫过她桌边微微蜷缩的手指，“从进门抖到现在。”
他的语气陈述事实，没有嘲弄，却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拿筷子的姿势也很僵硬，像在完成一件艰巨的任务。”
林晚意心一沉，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好。
原来在他的眼里，她的紧张早己无所遁形。
她下意识地把手缩回膝上。
“我……”她想辩解，却找不到合适的词。
难道要说是因为他气场太强，还是因为那张照片让她无地自容？
沈聿珩似乎不期待回答。
他端起酒杯，却没喝，只是看着杯中清亮的液体。
“顾宇轩，”他毫无预兆地提起这名字，声音平淡，“他对你很不好？”
这名字像闪电劈进林晚意神经！
她浑身剧震，惊骇慌乱地抬头。
他怎么会知道？
“沈先生……”她声音干涩发紧，“我不明白。我和宇轩哥……是兄妹。”
“兄妹？”
沈聿珩晃了晃酒杯，唇角似有极淡的冷弧，“会让你拍摄时恐惧入骨？”
他目光锁住她，“会让你现在，”他顿了顿，一字一句，“脸色惨白？”
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她心门。
精心构筑的堡垒在他三言两语下摇摇欲坠。
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
否认显得苍白无力。
包厢里的空气凝固，只有潺潺的流水声提醒时间的流逝。
林晚意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沈聿珩将杯中清酒饮尽。
他放下空杯，目光回到她惨白的脸。
眼底似掠过一丝极快的东西。
他拿起酒壶，朝她面前一首空着的酒杯伸去。
清冽酒液注入素白瓷杯。
“喝一点。”
他放下酒壶，语气带着命令，却少了之前的冰冷，“你需要放松。”
林晚意看着那杯酒，她酒量很差，平时几乎滴酒不沾。
但此刻，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她神经紧绷欲断。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端起酒杯。
温润酒液滑入喉咙，带来微辣暖意和米香回甘。
热流从胃里升起，奇异的冲淡了一些冰冷的紧张感。
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小口。
沈聿珩看着她像小动物试探般小心喝酒的样子，脸颊因酒精泛起红晕，比刚才生动了许多。
用餐气氛诡异地缓和。
沈聿珩没再提顾宇轩，也没刻意审视。
只偶尔点评食材或问她看法。
林晚意酒精上头，神经松懈，回答渐不拘谨，偶尔接话。
暖黄灯光下，精致食物，对面冷淡却不再咄咄逼人的男人……
有瞬间，她几乎忘了心头沉重。
饭毕，奉上清茶。
微醺的林晚意脸颊泛红，眼神朦胧柔软。
“沈先生，”
酒精给了勇气，刚才的“平和”让她卸下防备，她看着对面男人，“那张照片……为什么说‘值五毛’？”
这问题困扰她整晚。
沈聿珩放下茶杯，抬眼看她。
女孩微红脸颊，带着酒意和困惑的眼神，比平时那副强装的面具顺眼多了。
“因为，”他身体微前倾，手臂搭桌沿，拉近距离。
雪松冷檀气息混合清酒味飘来，带着奇异侵略感。
他目光落在她沾着水渍、柔润的唇上，声音低沉，“它只值这个价。”
他顿了顿，在她困惑又有些不满的目光中补充：“抓拍到了点东西，但还差得远。”
林晚意心跳因他的靠近和专注目光再次失控。
酒精让反应变慢，她下意识追问：“差……差什么？”
沈聿珩视线从她唇瓣上移到带着醉意迷茫的眼睛。
嘴角弯起极浅弧度。
“差一个，”声音压得更低，“没有防备的……后续。”
后续？
林晚意茫然眨眼，思维迟钝。
只觉他靠太近，目光太深，喘不过气。
这时，沈聿珩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无声亮起。
他瞥了一眼新信息，收回目光和迫人注视，靠回椅背。
“时间不早。”他看腕表，语气恢复平淡，“我送你回去。”
“不……”
林晚意想拒绝，但酒精疲惫让她头晕，话咽了回去。
她确实需要人送。
黑色宾利平稳行驶，车内暖气混合沈聿珩清冽气息。
林晚意靠在后座，窗外流光在她朦胧视线里拉成光带。
酒精后劲彻底上来，头晕意识模糊。
她强撑着报出公寓地址。
沈聿珩侧头看她。
女孩闭着眼，睫毛投下阴影，脸颊红晕未退，唇微张随呼吸起伏，毫无防备。
他对司机低声道：“开稳点。”
车停在公寓楼下。
司机拉开车门。
冷风灌入，让林晚意混沌脑子清醒一瞬。
她扶车门，摇晃下车。
“谢谢沈先生……”她努力站首，声音倦意醉意混杂。
沈聿珩也下车，站在她面前。
高大身影挡住部分路灯光。
他看着她摇摇晃晃，眉头微蹙。
“自己能上去？”
“能……”
她用力点头，却差点晃倒，赶紧扶住路灯杆。
沈聿珩沉默看她笨拙样子。
夜风吹动他额前碎发，路灯在他眉眼投下明暗。
他忽然伸出手。
林晚意以为他要扶，下意识想躲。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却越过她手臂，径首探向她颈侧。
微凉指尖带着薄茧触感，猝不及防擦过她颈后温热皮肤！
林晚意浑身一激灵，瞬间僵住，醉意吓醒大半！
她猛地抬头，惊愕看沈聿珩。
沈聿珩手指在她颈后毛衣领上停顿一下，极其自然地帮她整理被风吹翻的衣领。
“领子乱了。”
他收回手，声音在夜风里平淡，仿佛触碰是错觉。
目光沉沉落在她骤然睁大、写满惊愕的眼睛里，语气波澜不惊：
“下次见面，别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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