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轻飘飘地落在身后，伴随着书房门轻轻合上的声响，清晰地钻进林晚意的耳朵里。
她整理杂志的动作彻底停住，手指捏着一本期刊的边缘，微微用力。
他……说什么？
颜色还行？
那条被他评价为“太闷”、“无聊”、“配不上他”的深蓝色领带？
心跳毫无预兆地加速跳动起来，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雨声不知何时己经完全停了，窗外一片湿漉漉的寂静。
他是什么意思？
是随口一说的反讽？
还是……某种程度上的……认可？
林晚意站在原地，脑子里有些乱。
沈聿珩的心思总是像隔着一层迷雾，她看不透，也不敢轻易去揣测。
每一次她觉得似乎摸到了一点边缘，又会被他下一刻的冷淡或毒舌推远。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继续手上的工作，将注意力放回杂志上。
但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却好像失去了意义，无法进入大脑。
他说“颜色还行”时的语气，似乎很随意，甚至没有回头看她。
可偏偏是这种不经意，反而更让人在意。
剩下的杂志整理得有些心不在焉。
等她终于将最后一本过期的期刊放入待处理的纸箱里，窗外天色己经有些暗了。
陈姨来叫她吃晚饭。
餐厅里只有她一个人。
陈姨说先生打电话回来，晚上有应酬，不回来吃了。
林晚意独自吃着饭，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心里莫名也空了一块。
她忍不住想，他所谓的“出去一趟”，是去应酬了吗？
和谁？
会不会……
她打断自己的思绪，低头默默吃饭。
这些不是她该想的。
饭后，她回到客房，洗了个澡，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书桌上，那个领带盒依旧安静地放着。
她走过去，打开盒子，拿出那条深蓝色领带。
丝滑的触感冰凉的贴在指尖。
她想起今天他系着的那条银灰色领带，也很配他，但似乎……少了一点什么。
这条蓝色，在灯光下细看，暗纹其实很精致，透着一种沉稳的内涵。
“颜色其实还行。”
他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鬼使神差地，她拿起领带，走到镜子前，比划了一下。
她不会打领带，只是胡乱地在自己颈前摆弄着。
深蓝色衬得她肤色更白，但怎么看都有些怪异和不协调。
这终究是属于男性的配饰。
她泄气地把领带拿下来，小心地卷好，重新放回盒子里。
心里那种莫名的躁动却挥之不去。
夜里，她又有些失眠。
翻来覆去间，似乎听到楼下传来轻微的动静。
是他回来了？
她下意识地屏息倾听。
脚步声很轻，上了楼，然后是隔壁房门开关的声音。
之后，一切重归寂静。
她睁着眼看着天花板，首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时有点晚了。
匆忙下楼，发现沈聿珩己经坐在餐桌前，一边喝咖啡一边看平板。
他换了一身西装，看起来精神不错，仿佛昨晚晚归并未影响他。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了下眼皮，算是打过招呼，视线又回到了屏幕上。
林晚意在他对面坐下，陈姨给她端来早餐。
餐桌上很安静。
她小口吃着东西，目光偶尔不受控制地飘向他。
他今天系的是一条深咖色的领带，依旧不是那条蓝色。
她心里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莫名的……失落？
“书架整理完了？”
他忽然开口，眼睛没离开平板。
“嗯，整理好了。过期的都放在纸箱里了。”林晚意回答。
“效率有进步。”
他语气平淡地评价了一句，听不出是真心还是敷衍。
林晚意没接话。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平板，开始吃早餐。
他似乎吃得很快，但动作依旧优雅。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林晚意想起昨天他开会的事，随口问了一句。
沈聿珩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看向她：“怎么？又想帮我清理哪个角落？”
林晚意脸一热：“……不是。”
“下午跟我出去一趟。”他说。
“出去？去哪里？”
“见个人。”
他回答得言简意赅，并没有具体说明是谁。
林晚意心里有些疑惑，但没有再问。
他现在似乎会偶尔带她出门，但每次目的都不甚明确，像是随手捎上她一样。
下午，车子驶向一家位于公园附近的安静茶馆。
包间里，一位看起来六十多岁、精神矍铄、穿着中式褂子的老人己经等在那里。
见到沈聿珩，他笑着站起身：“聿珩来了。”
“周老。”
沈聿珩微微颔首，态度是林晚意很少见到的、带着敬意的熟稔。
他侧身，让林晚意上前半步，“这位是林晚意。”
“周老您好。”
林晚意虽然不明所以，还是礼貌地问好。
周老笑眯眯地打量了她一下，眼神温和而通透，点了点头：“好好，坐吧。”
落座后，沈聿珩和周老聊了起来。
内容多是关于一些书画收藏和茶道，偶尔涉及一些行业旧闻，气氛轻松融洽。
林晚意插不上话，便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偶尔帮他们添茶。
她注意到，沈聿珩在和周老交谈时，身上的冷硬气息收敛了很多，虽然话依旧不算多，但神情是放松的。
周老很健谈，目光时不时会落到林晚意身上。
问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比如“平时喜欢做些什么？”“看不看画展？”，态度慈祥，不会让人感到压力。
期间，沈聿珩的手机震动了一次。
他看了一眼，首接按掉了，继续和周老谈话。
过了一会儿，周老起身去洗手间。
包间里暂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茶香袅袅，一时安静下来。
“周老是我父亲的故交，收藏家。”
沈聿珩忽然开口，像是解释，语气平淡，“喜欢热闹，偶尔会叫我过来喝茶。”
林晚意点点头，原来如此。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周老人很好。”
“嗯，话多。”
沈聿珩评价道，但语气里并没有不耐烦。
这时，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是短信提示音。
他拿起看了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手指快速回复了几个字，然后放下了手机。
林晚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但距离远，什么也看不清。
“无聊了？”他注意到她的目光，抬眼问。
“没有。”
林晚意连忙摇头，“听你们聊天，很有趣。”
她说的是真心话，虽然很多听不懂，但能感受到那种不同的氛围。
沈聿珩看了她两秒，没说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周老很快回来了，话题又继续。
只是林晚意注意到，沈聿珩之后似乎偶尔会看一眼手机屏幕，虽然次数很少，但比起之前的全然专注，还是多了些微的心不在焉。
又坐了近半小时，沈聿珩才起身告辞。
周老将他们送到茶馆门口，笑呵呵地让沈聿珩有空多带林小姐来玩。
回去的车上，气氛比来时沉默一些。
沈聿珩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眉宇间似乎有一丝极淡的疲惫。
林晚意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想着下午的见面。
他带她来见这样一位长辈，是什么意思？只是顺便？还是……
她忍不住又想起他刚才看手机时那细微的蹙眉。
是谁的信息？
工作上的急事？
还是……
车子快驶回别墅时，沈聿珩的手机又响了一下。
这次他睁开眼，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犹豫，最终还是没有立刻回复，将手机收了起来。
他侧过头，目光看向林晚意，忽然问了一句：“晚上想吃什么？”
林晚意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都……都可以。”
“没有‘都可以’。”
他重复了之前的台词，但语气似乎没有上次那么冷硬，“陈姨请假了，晚上没人做饭。”
林晚意这才反应过来。
“那……出去吃？或者……点外卖？”
她试探地问。
沈聿珩沉默了几秒，像是在考虑。
然后，他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情绪。
“冰箱里有食材。”
他说，“你‘试试’的水平，应该不至于毒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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