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不明白沈聿珩突然转换话题的用意。
是在给她台阶下？还是……新的陷阱？
“很安静，也很警觉。稍微有点风吹草动，”
沈聿珩的目光再次落在画上那只酣睡的小猫身上，语气平淡得像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
“就会立刻惊醒，然后躲到它认为最安全的角落。”
他的声音顿了顿，视线却像是穿透了画布，若有似无地扫过林晚意紧绷的肩膀。
“费了点功夫，才让它习惯我的存在，肯在我面前露出肚皮睡觉。”
林晚意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说猫，可那“安静”、“警觉”、“躲藏”的字眼，还有“习惯存在”、“露出肚皮”……
每一个词都像带着钩子，精准地勾住了她此刻的状态。
他是在暗示什么？
暗示她像那只警觉的猫？
暗示他……在耐心地等她放下戒备？
这个念头让林晚意脸颊的温度再次飙升。
她不敢深想，更不敢抬头。
沈聿珩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应。
他收回了落在画上的目光，转向林晚意，那深邃的眼底，探究的意味浓得化不开。
“林小姐，”
他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公事公办般的随意，却让林晚意瞬间竖起了全身汗毛。
“下个月，砚池有个青年艺术家的小型联展，需要一组主题为‘纯粹与伪装’的摄影作品。”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那身刻意营造疏离感的燕麦色裙子上停留了一瞬。
“缺个模特。”
林晚意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愕然。
模特？他让她……当模特？！
沈聿珩将她的震惊尽收眼底，唇角那抹极淡的弧度似乎加深了半分。
“气质要求，”
他慢条斯理地补充，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空气中。
“疏离，脆弱，带点……强撑的倔强。”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因惊愕而微微睁大的杏眼上逡巡。
“我看林小姐，”
沈聿珩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猎人锁定猎物般的兴味，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戏谑，“似乎……很符合。”
林晚意彻底懵了。
邀请？不，这更像是一种不容拒绝的……通知。
疏离、脆弱、强撑的倔强……
这不就是她这段时间在他面前拼命表演、却又一次次狼狈失败的人设吗？
他不仅看穿了，现在还要她在他专业的镜头下，继续表演？
这简首是公开处刑！
“我……”林晚意喉咙发紧，下意识地想拒绝。
可“不”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想起叔叔书房里那句“意想不到的事情”，想起顾宇轩无处不在的阴冷视线，想起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
沈聿珩的“势”，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拒绝他？她不敢，也不能。
看着她脸上变幻不定、挣扎犹豫的神色，沈聿珩眼底那丝掌控全局的从容更加明显。他没有催促，只是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仿佛笃定了她的答案。
“沈先生……”
林晚意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我……我没经验……”
“不需要经验。”
沈聿珩打断她，“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
做你自己？
林晚意的心猛地一跳。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炸弹。
他是让她继续演那个“疏离脆弱”的林晚意？
还是……看穿了她所有伪装后，让她袒露那个真实的、会为草莓蛋糕和小猫画心动的林晚意？
沈聿珩没有再给她思考的时间。
“具体时间地点，助理会通知你。”
他丢下这句话，目光最后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难辨。
随即，他不再看她，从容不迫地朝着展厅深处走去，背影挺拔而冷硬。
留下林晚意一个人，僵立在那幅酣睡的小猫图前。
空气里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冷檀气息。
那句“做你自己就好”，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搅得她心绪纷乱如麻。
做她自己？哪一个她自己？
是那个在顾宇轩面前需要伪装顺从、在他面前需要伪装疏离的林晚意？
还是那个内心深处依旧渴望温暖、会被柔软事物打动的林晚意？
沈聿珩……他到底想要她扮演哪一个？
画廊深处似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是助理？还是去而复返的沈聿珩？
林晚意猛地惊醒，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兽，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甚至不敢再看一眼那幅让她瞬间破功的小猫图，踩着冰冷的高跟鞋，快步朝着展厅出口的方向走去。
就在她即将冲出那扇安静的玻璃门时，身后，沈聿珩的声音再次清晰地传来。
不高不低，却稳稳地穿透了静谧的空间，精准地落在她耳中：
“对了，林小姐。”
林晚意的脚步像是被钉住，猛地刹停，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沈聿珩不知何时又出现在转角处，并未走近，只是隔着大半个空旷的展厅，遥遥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似乎意有所指地在她身上高领设计的燕麦色羊绒裙上停顿了一瞬。
然后，他薄唇微启：
“下次来，别穿高领。”
他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这件精心挑选的高领羊绒裙，竟成了她“伪装”的又一铁证。
他是在嘲讽她的欲盖弥彰，还是宣告他己洞悉一切？
隔着空旷的展厅，沈聿珩的身影在光影中更显冷峻，如同蛰伏的猎手。
她踉跄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脆响在展厅里回荡，像在嘲笑她的狼狈。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午后的阳光和街道的喧嚣瞬间将她拉回现实。
他到底要怎样的“自己”？
是剥下伪装袒露真实的她？
还是要她在他预设的“疏离脆弱倔强”剧本里，继续当个被他观察掌控的木偶？
那个模特邀请，根本不是机遇，而是他亲手布置的更深陷阱！
为了对抗顾宇轩，她似乎别无选择……
可跳进沈聿珩的陷阱，真能得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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