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霍天辞刚迈出寝殿门槛,便撞见了跪着候在门口的掌事宫女蓝衣。
蓝衣低着头,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手中捧着一袭叠的整整齐齐的白衣。
“你呈上来的这是什么东西?”霍天辞皱眉,“一大早就见这白晃晃的东西,也不嫌晦气。”
蓝衣连忙请罪,把身子压得更低了。
“少尊主您忘了吗,这是昨日您叫李公子换下的白衣。下人们本是要送还到将军府中的,但又不敢擅自做主,所以只好交予奴婢来问问您的意思。”
若是蓝衣不提醒,她倒是要忘了这档子事了。
“那便送还回去吧。”
蓝衣应喏起身。
“等等。”霍天辞转了转眼珠子,狡黠一笑,“先留下吧。”
这宫中如此无趣,不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做做怎么行。
*
明阳殿。
霍天辞不待丫鬟传报,径首走了进去。
殿中霍谆身着常服,发髻还未梳理,斜倚在龙纹软榻上。
他半眯着眼,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微微张口,接下了身侧美人递来的葡萄。
大殿中央,琴师正低头抚琴,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奏出一曲悠扬的《清平调》。
“父帝,女儿给您请安了。”
霍谆闻声抬头,小丫头身着一袭桃红色裙子,端站在殿前。
“阿辞今日来得很早啊。”
霍谆一挥手遣散了美人,改得一副慈父面孔,只留大太监王言忠候在身侧。
“今早听闻陈风来报,说你失足落水了,是李璟家的老二救的你?”
“正是。”
“可有伤到哪里吗?”
“没有,女儿好得很。”
“宫中夜宴,你跑到祈愿池做什么?也不叫人跟着。”霍谆视线一瞥,看向了她身后跪着的迎春拂冬。“你们是怎么伺候自己主子的?”不怒自威的音色从榻上传来,吓得二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请尊上饶恕!”二人额头贴地,身形隐隐发抖。
霍谆的暴虐成性是帝宫人有目共睹的。上至自己的亲生女儿,下至自己的言官臣子,都是说杀就杀。更别提她们这种最底层的奴婢了。
“父帝,此事不怪她们二人,您何苦要跟奴婢动气呢。”
霍天辞缓步上前,从玉盘中取出一颗葡萄,剥去外皮,露出里面的果肉。
她将葡萄送到霍谆嘴边,“是女儿贪玩,屏退奴婢溜出去的。您要罚就罚女儿好了。”
“哦?那便罚你。”
和预想中的反应不一样,霍天辞一怔,“父帝这是何意?”
“本尊听闻你将李璟家的二公子当众欺辱,可有此事?”
夜宴结束时百官携家眷出宫,不少人在路上偶遇了从长宁殿方向出来的李沧澜。
他身披不合尺寸的红袍,一头青丝被发冠草草束起,却不像往日那般一丝不苟。几缕发丝湿哒哒地垂落在额前,还时不时地滴落几滴水。
如此狼狈之人很难和众人记忆中那个翩然公子重合。但伺候了霍谆五十年的大太监王言忠却一下子认出来了。
王言忠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又是宫中的老人了,一下子便认出了那件绣着金丝梅花的红袍是何来头。
再细想这十公主顽劣跋扈的品性,七七八八被他猜出个大概。
霍谆:“他是叫......”
王言忠低声在他身侧耳语。
“李沧澜。”霍谆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我记得他今年才行的冠礼对吧?”
“回尊上,正是。”王言忠答道,“李沧澜是李璟大将军的二公子,自幼习武,十西岁时就随李家大公子李止戈出征历练,立下了不少战功。"
霍谆点点头:“本尊记得,去年北境藩王起事,他率五百天策军突袭敌营,生擒了敌军主将。”
“尊上好记性。”王言忠叹道,“那一战,李公子身中两箭,险些殒命。这不才回将军府修养至今。”
霍谆转动手中的玉扳指,压抑着怒火,叹气道:“栋梁之材,岂能被你随意羞辱。”
“父帝明鉴,这李沧澜在我生辰之日穿白衣冲撞在先,阿辞只不过是命他换身衣服而己......何谈羞辱?”
她越说越没底气,眼看霍谆脸上的表情越发阴沉,她索性小嘴一撅,摇晃着霍谆的衣袖开始撒娇起来。
“孩儿知错了......”
“有错当罚,知错便要认错。今哪也不要去了,就乖乖待在寝殿里思过五日。”
见霍天辞耷拉下脑袋,他不忍,又改口道:“三日,回去思过三日。这三日,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三日就三日。”霍天辞如蒙大赦,对霍谆行了一个万福礼。
她提起裙摆,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台阶,发间的珠钗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就像她心里打起的小算盘一样响。
望着霍天辞雀跃的身影,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叮嘱道:“李家世代护国将军,最是忠君。阿辞不可再蹬鼻子上脸了。思过后你便亲自去将军府登门致歉,以表诚意,日后切不可胡闹。”
霍天辞正琢磨着找点乐子,头也没回,便痛快地答应了。
*
长孙皇后近日心情极佳。
逢春梢来口信说她那顽劣的女儿近日在房中安心思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埋头学习女工刺绣。这可是十五年来从未有过的大喜事。
可她却不知道,她那宝贝女儿学习刺绣完全是为了筹划更大的乐子。
长宁殿内,阳光透过窗棂飘洒进来,映照出霍天辞专注的侧脸。
她端坐在绣架前,手中捏着一根银针,眉头紧蹙,神情专注得好似一个大家闺秀。
长宁殿中丫鬟小厮都称少尊主好像突然“转了性”,居然能静下心来刺绣。
而且这一绣就是一天,两天,三天。
三日之后的清晨,天辞终于打开了房门,对着天空举起了一团白里透红的东西。
那团东西镶着两片银色的翎羽肩铠,显得尤为不和谐。
她举起自己的杰作,眼中满是欣喜:“我绣好了!”
迎春捧场。
“大家快来瞻仰一下。”拂冬眼神一亮,探头过来:“主儿绣了...绣了?”
“…...绣了花呢!”
这一声惊呼像是打开了闸门,原本在院子里忙碌的丫鬟小厮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齐刷刷凑了过来。
“这是...梅花?”一个小丫鬟不确定地嗫声问道,看到霍天辞肯定的点头之后,大声喊道:“是梅花,是红梅呢。”
众人对视,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儿,也跟着捧起场来。
只是那团东西看着甚是可怜,皱巴巴的,几十朵大针脚的红梅花没有规律地躲在褶皱里面,白中还藏着几枚乌漆漆的小手印。
好一幅“红梅踏雪”图,这踏雪的鞋还是刚踩过湿泥的那种,应景,着实应景啊。
霍天辞心里得意的很,赏着良久才舍得唤逢春将它叠好。
吃饱喝足后要亲自去将军府“赔罪”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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