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那人负手而立，冷眼看着她在水中挣扎良久。
水波荡漾间，他唇角处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意识逐渐模糊，只听见"扑通"一声，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身。
紧接着他单手撑在池边的青石上，一个利落的翻身便上了岸。连带着霍天辞也被拖出了水面，重重摔在池边的青石板上。
她趴在地上剧烈咳嗽着，吐出几口池水。
霍天辞抬头，一个谢字还未说出口，却见一张噙着笑意的脸，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少尊主殿下，”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喃呢，“下次可要小心些。”
水汽在他剑眉上结霜，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儿。
正当值的内卫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响动，快步寻了过来。
看清二人面貌后，领头的内卫统领陈风朝身边人道：“少尊主落水，快去通知丫鬟备了裘袄过来。”
陈风将身上的内卫披风揭下，一个箭步上前裹在霍天辞身上。
又一个撤步，在她身前一步距离的地方跪地叩首。
“臣等护主来迟，请少尊主责罚。”
内卫队紧跟着齐齐跪下，“请少尊主责罚。”
霍天辞未搭理他，只是缩在披风里，将眼前的少年仔仔细细审视了一遍。
少年浑身湿透，白色的锦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修长的身形。寒风裹挟着细雪吹过，他依旧背展挺拔，没有半分瑟缩之意。
目光对视，她察觉到眼前人嘴角的一丝不屑。
"来人。"霍天辞轻声道。
“把他扔下去。”
“得令！”内卫们不敢怠慢，刚要上前擒人，就被领头的陈风拦下。
当内卫统领这么多年，陈风当然认出了眼前的这位少年是何来历。
此人气度不凡，身穿天策军独有的翎羽肩铠，又在阖宫夜宴时出现在帝宫之中......只怕是镇国将军府的公子。
“李公子，”陈风抱拳行礼，又侧身对着霍天辞半跪下，劝道：“请少尊主三思，这位是天家请来的贵客，镇国将军府的......”陈风一顿。
将军府的大公子李止戈带兵平定边疆番乱，己驻营在外半年有余，眼前这位定然是......“李二公子。”
“哦？原来是将军府的李二公子。”看到霍天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陈风松了一口气。
“看来陈统领也想被扔下水，去给这位李公子作陪啊？”
陈风倒吸一口凉气。
李沧澜缓缓拍手，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早有耳闻称天家的十公主跋扈不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朝陈风抱拳回礼，“不必劳烦陈统领相陪了，正巧我今日习武归来还未来得及沐浴。此寒池正好。”
说罢他不顾陈风的阻拦，跳下池子，仰躺着浮在水面之上。
通传赶来的丫鬟一前一后赶来，迎春帮她拿掉被氤湿的披风，用狐裘大氅把她细细包裹起来。后到的拂冬怀前抱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姜汤。
瓷碗往前一递。
“主儿，先把姜汤喝了驱一驱寒气。”
霍天辞接过，裹紧狐裘坐在桥边青石阶上。一边小口啜着姜汤，一边悠哉地看着池中身影。
迎春给了陈风一个询问的眼神，陈风无奈地摇了摇头。
“主儿，再这样下去这位公子会被冻出病的。”迎春接过霍天辞手中的空碗，又给她手中塞了一枚汤婆子。
“这天寒地冻的，要不您先回宫？”
霍天辞冷笑一声：“急什么，让他多泡会儿。”
......
夜里的寒气本就刺骨，外加刚下过一场雪，才过了一小会儿，她手中的汤婆子就变凉了。
池面上泛着微弱的银光，仔细一瞧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壳。
只有李沧澜周身的池水呈深色，他的体温捂化了池水。
“啊啾——”，她拿袖口擦了擦鼻涕。
迎春细心地调整了一下她身上的大氅，将她包裹得更严实了。
“李二公子，上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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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
霍天辞不知所措地望向陈风，“快，快去救他。”说罢便扔了手中的汤婆子起身跑到池子边。
厚厚的狐裘大氅把她包的紧俏，一个步子迈出去，首接扯紧另一只腿，她身形一晃便又要朝池中栽去。
“哗啦”一声响。
腰枝一沉，她被一只手稳稳托住。
只一瞬间就卸了力，将她推到石阶上。
“我提醒过的，少尊主要小心些。”耳边响起低沉的音色，他的呼吸带着寒气吹散在她脖颈上。
霍天辞睁开眼，对上他清冽的目光。
“你在给我装死。”她咬牙切齿。
“这寒池温度适宜，在下一时不察竟睡着了。”
李沧澜站在原地身形挺拔神色平静，任由水珠从发梢滴落。
他身上氤氲着水气，浓而英朗的眉上挂着碎碎的寒霜。
“时辰不早了，主儿回宫沐浴吧。再待下去怕是要受寒了。”迎春打了个圆场。
拂冬：“是呀是呀，李公子也随陈统领换身干净的暖衣吧。”
“我这什么时候轮到丫鬟做主了？”霍天辞虽有不悦，却也没有再继续纠缠。
转身朝寝宫方向走去。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脚下一顿，回身道：“李二公子跟我回长宁殿。”
......
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将刺骨的寒意隔绝在外。
长宁殿内，炭火在青铜炉中静静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热气升腾而起，霍天辞站在炉边暖手。
拂冬给李沧澜端了盏热茶。
“今日是本宫生辰，你却一身白衣素裘出现在我面前，是存了心要给我添晦气吗？”
李沧澜垂眼看她，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臣救人心切，未曾考虑周全，还望殿下恕罪。”
“救人心切？”霍天辞嗤笑一声，“我看你是在池边站了许久才跳下去的吧？”
他神色不变，只是微微躬身：“殿下明鉴。”
霍天辞闻言绕着浑身湿透的他转了一圈，忽然道：“来人，把他这身晦气的白衣给我剥了。”
守在门口的丫鬟们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动作。
“主儿！”迎春惊呼，“这......这不合规矩......”
“规矩？”霍天辞点了点头，“也对，那本宫只能亲自动手了。”
迎春拂冬互相对视，心下不妙。这才忙赶着上前，七手八脚地剥去了少年的外袍。他的嘴角始终噙着笑意，任由她们动作，好像只是在看一出好戏。
“迎春，去取一套本宫的红色的外袍来，给李二公子映个景，红梅踏雪的那种。”她吩咐道。
迎春不敢耽搁，很快捧来一件绣着金梅的红袍，霍天辞示意他披上。
他身材修长，霍天辞的红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局促，袖子短了一截，下摆也只到膝盖处。
“噗嗤——”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朝迎春拂冬招呼道：“瞧瞧，这模样，活像个唱戏的丑角儿。”
周围守门的丫鬟们也跟着掩嘴偷笑。
“好了好了。”霍天辞挥挥手：“都退下吧，本宫累了。”又指了指李沧澜，“你也可以走了。”
众人退下后，霍天辞转身进了寝室。
她并没有首接歇下，而是躲在窗后偷看。
只见李沧澜踱步到长宁殿前的廊道上，站定。
低头打量着自己这身滑稽的装扮，忽然轻笑一声。
那笑声低沉悦耳，却莫名让霍天辞觉得烦躁。她正要发作，却见少年回过头，目光首首地看向她藏身的方向。
“殿下，”他轻声道，“这身衣裳，臣穿着可还合身？”
霍天辞心头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他明明看不见她，却对她的举动了如指掌。那意味深长的语气，让人有种突然被看穿的感觉。
霍天辞屏住呼吸，没有应声。
烛光将她小小的身影投射到窗上，李沧澜轻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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