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纱般的月光自檐角倾泻，在青石板上流淌出碎玉般的清响。
夜色如浸了牛乳的鲛绡，将天地裹进一卷玉砌琼雕的幻境。
万籁俱寂中，唯闻檐角铜铃摇曳生姿，铃舌叩击的余韵惊醒了檐下栖雀，振翅声掠过处，两道修长影子在苔痕斑驳的砖石上苏醒——被月光拉成摇曳的银线，又被晚风揉碎成满地斑驳银鳞。
溯风望着前方娉婷的背影，喉间滚动了数次，终究没能咽下满心疑惑。
"小姐，方才在店里..."
溯风疾走两步，靴底碾过青石板的脆响惊破死寂。
树梢夜枭骤然振翅，扑簌簌抖落满枝清月。
他喉结滚动，后半句话像被月光冻住，化作支离破碎的气音："你为何不和掌柜解释？"
茜色织金缎掠过青砖时带起火星，上官菱旋身如搅动琥珀琼浆的流萤。
夜风卷起茜纱广袖，暗香浮动，上官菱蓦然回眸，月华正掠过眉间一点朱砂，那抹嫣红凝着银辉，竟似将子夜露华都沁入其中。
她唇角斜斜勾起三寸，绛色胭脂顺着瓷白肌理晕开，恍若将三春桃色都凝作三分薄怒七分娇嗔的弧度。
"溯风，你很介意？"
话音裹挟着温软的尾调，如同春藤攀附古木般蜿蜒缠绕，将他垂落的指尖一寸寸勾住。
那刻意拉长的余韵里，似藏着绵密的蛊惑，令本就微颤的指尖，在空气里泛起更细碎的涟漪。
溯风喉结滚动着偏开视线，睫毛在眼下投出不安的蝶影。
他怎么可能介意？
胸腔里翻涌的热意几乎要冲破喉间，心脏擂鼓般震颤着，连指尖都烫得发麻。
月魄凝成银铃碎步，上官菱的裙裾扫过青石板时带起夜露的凉意。
绣着金线的裙裾扫过青石板，像蛇信般游弋在他脚边。
溯风下意识后退，脊背猛地撞上冰凉的墙壁，惊得后颈泛起细密的颤栗。
一缕银辉跌入她微弯的眼角，鎏金的笑意在那双丹凤眼里游弋，眸中星河因这灼灼的暖意，竟似熔化的琥珀般泛起粼光。
月魄凝霜，青石巷弄沉在寒玉砌成的瓮中。
上官菱步履轻盈地欺身靠近溯风，素白如霜的指尖突然勾住溯风下颌，凉意裹挟着龙涎香沁入肌理，惊得他脊背绷首，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溯风的喉结在肌肤相贴的刹那微微滚动，擦过她指尖的力道让睫毛骤然惊颤如蝶翼扑簌。
两人的剪影在斑驳砖墙上交叠，随着这猝不及防的触碰，光影随之漾开细密涟漪，恍若被晚风掠过的池水，在昏黄暮色里泛起层层颤动的金斑。
银纱般的月光自檐角垂落，在青石墙上投下碎玉流霜。
她眼尾朱砂痣凝着半凝霜雪，随着樱唇勾起的弧度轻轻颤动，恍若寒梅落瓣掠过新雪。
清辉漫过交叠的影，在他耳尖凝成珊瑚色的胭脂——连耳后蜷曲的绒毛都沁着月华，将少年人未褪的稚气都镀上薄纱似的羞赧。
而她眼波里浮动的碎光，却比漏下的月色更烫三分，教人分不清是秋夜露重，还是鬓边碎发扫过眼睫时，烧着了那抹鎏金的笑。
"本小姐倒是觉得，你比陆世均那厮生得还要勾人魂魄。"
她指尖过他滚烫的耳垂，金护甲在他下颌压出浅浅痕迹，"不如给本小姐当面首，嗯？"
溯风的耳尖倏然烧得通红，仿佛被清冽月华浸染了胭脂。
夜风掠过街巷，发出细碎的私语，却掩不住他胸膛里擂鼓般的心跳——那声音清脆如玉磬，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慌乱地垂首，指尖无意识地着衣角，喉间溢出的音节支离破碎："小...小姐，您莫要这般...这般取笑于我。"
上官菱指尖似蜻蜓点水般掠过他灼热的耳廓，冰肌玉骨触到滚烫的皮肤时，蓦然绽开一串银铃轻笑。
银铃般的笑声惊飞檐下宿鸟，她广袖翻飞如蝶，转身时绣着金线的裙裾扫过他颤抖的指尖，在月光下漾开半圈细碎涟漪。
银月攀上黛瓦，上官菱旋身时广袖卷落半盏星辉。
发间玉簪冷光如刃，与倾泻的月光相撞出细碎锋芒，映得她眼尾的朱砂痣愈发妖冶。
她踩着满地碎月朝前走去，绣鞋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混着漫不经心的尾调："走了。"
忽又停步回眸，唇角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回府还要看看那位柳夫人，能耍出什么新把戏。"
暮霭沉沉，鎏金兽首衔环凝着冷光，上官府朱红大门如凶兽巨口洞开，穿堂风卷着槐叶扑簌簌掠过青砖。
柳霜霜云鬓凌乱地倚在上官霆怀中，鲛绡帕子轻按眼角，指尖却将帕角绞得发皱，褶皱间渗出半干涸的泪痕。
“夫君！”她声音抖如筛糠，“菱儿竟在采儿大婚当日……”
喉间溢出破碎呜咽，“出言不逊不算，还当着满座宾客的面送骷髅头，送棺材，还请大夫给采儿把脉，让采儿受众人羞辱，采儿万念俱灰，悬梁自尽时险些没了性命！”
尾音如断线的琉璃，在裹挟着砂砾的夜风中碎成齑粉，最终坠入深渊时，化作一声绵长的抽噎。
方才上官采芝的婢女己经传话过来，她知晓了一切，上官菱这贱蹄子，当真与她娘一样卑贱！
上官霆腰间的螭纹玉牌撞出清越声响，青玉表面泛着森冷的光。
他怒不可遏地碾着青砖，脚下的纹路几乎要被踏碎："反了！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上官家的脸面！"
话音未落，铜门轰然震响，夜风裹挟着馥郁的龙涎香汹涌而入。
上官菱斜倚在门框上，鎏金护甲轻轻刮擦掌心，发出细碎的声响。
月光顺着她广袖上蜿蜒的金线流淌，精准地落在柳霜霜骤然失色的脸上。
她唇角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裂痕，她唇畔漾开一弯暧昧的裂痕，似将绽未绽的寒梅苞蕾，在暗涌的笑意里渗出琥珀色的光晕。
眼尾那粒朱砂痣浸在阴影深处，随着眼波流转漾起血色涟漪，恍若被暗夜浸透的珊瑚枝桠，正有暗香裹着腥甜在脉络里游走，随时会滴落淬毒的琼浆。
"原以为推开这扇门，迎接我的只有满院槐影。倒是菱儿托大，竟让父亲和柳姨……哦不，柳夫人，巴巴守着，这份厚爱，当真是折煞女儿了。"
尾音拖着袅袅的嘲讽，像毒蛇吐信般缠绕在穿堂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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