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回来后，周珩看似一切如常，但蒋妧妧感受到他周身的气场变了。
不再是出差归来常见的疲惫或放松，而是一种沉浸在巨大思考中的沉默。
他会下意识地皱眉，眼神放空，仿佛在权衡一个千钧重量的决定。
这种状态，只在他决定上市的那一周出现过。
晚饭时，蒋妧妧像往常一样问起会议趣闻。
周珩的回答，难得变得异常概括，“嗯，挺好的，见到了不少专家。”
这对于一个技术狂热、乐于和妻子分享前沿思想的他来说，极不寻常，要知道受邀参加这个会议时，他还非常兴奋。
晚上，他一个人待在书房的时间特别长。
蒋妧妧给他送水果进去，发现他并非在处理邮件，而是对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发呆。
蒋妧妧都怀疑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
第二天午饭，她还特意提前半个小时去万珩科技转了一圈。
公司一副欣欣向荣的状态，项目运行稳定，公司股票也一切正常。
蒋妧妧明白这一切发生在从京城回来以后。
她通过京城的朋友，不动声色地调取了这次研讨会的公开议程和嘉宾名单。
名单上那些德高望重的名字里，她敏锐地锁定了一位——李教授。
她记得周珩大学时非常推崇这位教授的学术观点。
她从朋友那无意中得知，这位李教授与一位传说中的科技界泰斗——萧老先生，是多年的挚友兼学术伙伴。
这个关联点，像火花一样在她脑中闪过。
在观察到足够多的碎片后，蒋妧妧选择与他“摊牌”，她知道，周珩对她的沉默，肯定是基于某些保密原则，她也不会让他违反这个原则。
这天晚上，周珩又站在书房的窗前发呆，蒋妧妧走了进来，温柔地从身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的背上。
她轻声说，“阿珩，你最近很不对劲，我知道你不是因为公司的事，也不是因为我们的事，你心里压着一件极大的事，一件……好到让你觉得无法拒绝，但又重到让你无法轻易答应的事，对吗？”
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瞬间僵硬。
蒋妧妧继续说，“我猜，找你的人，地位非常高，这件事，意义非凡，但代价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家庭生活，对吗？”
周珩猛地转过身，震惊地看着妻子。
他不需要承认，他眼神里那种“你怎么会知道”的骇然和瞬间放松下来的“终于不用独自背负”的复杂情绪，己经给了蒋妧妧最确定的答案。
蒋妧妧抬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说出了最终的判断，“是不是有人代表国家，给了你一个无法想象的使命。”
她顿了顿，语气无比坚定和温柔，“现在，不要再想我和公司，也不要再想任何外在的东西，只问你自己，周珩，抛开一切，你内心深处，最想做出的选择是什么？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
如果你选择去，家里一切有我，‘闪电’我可以帮你看着大局，或者我们物色最合适的职业经理人。
孩子们会知道他们的爸爸是个英雄，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如果你选择留下，我们也依然拥有最好的事业和家庭，没有任何遗憾。”
妧妧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像一道光，驱散了他心中的迷雾。
他意识到，“家”不仅仅是他享受温暖的港湾，更是他做出一切重大选择的底气和支持。
周珩将人紧紧搂入怀中，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可彼此间的默契，己经无需通过言语表达。
他再次约见萧老，无比诚恳和尊敬地表达了感谢和歉意。
“萧老，非常感谢您和国家对我的信任，这个邀请对我而言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正因如此，我必须坦诚，我认为我无法在未来漫长的周期内，全身心投入而不被对家庭的思念和愧疚所分心。
一个内心有牵挂和裂缝的首席架构师，无法带领团队冲击最高的山峰。
这个工程太重要，不能有任何瑕疵。
我或许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商人，但未必是此刻这个工程最需要的那种心无旁骛的科学家。
我愿意以外部顾问的方式，在不涉及核心机密的前提下，尽我所能提供支持。”
萧老先生虽然遗憾，但完全理解并尊重了他的选择，甚至更加欣赏他的坦诚与责任感。
周珩回到家后，紧紧抱住蒋妧妧，如释重负又充满爱意，“妧妧，我拒绝了，因为我发现，我最大的‘使命’，就是和你一起，把我们的家经营好，把万珩和妧花筒做成让我们自己骄傲的事业，能改变亿万普通人的日常生活，让他们更快乐，同样很有意义。”
听到周珩选择留下，她内心最真实的第一反应是一块巨石落地般的轻松。
她在脑海中预演了未来5-8年的生活，独自扛起两个孩子的教育、承担双份公司的压力、与丈夫聚少离多、甚至可能因为保密原因连正常的沟通都受限......这需要巨大的牺牲。
她自信能做到，但绝不代表她渴望这种生活。
周珩的选择，让她避免了这场硬仗。
周珩的选择，也向她再次证明了，在他的人生价值序列里，“丈夫”和“父亲”的角色，稳稳地排在“技术天才”和“商业领袖”之前。
他的“恋爱脑”和家庭责任感，战胜了几乎是男人能面临的最大事业诱惑。
这对蒋妧妧而言，是比任何情话都更深沉的告白。
她觉得，自己以及这个家，是被如此被坚定地选择和守护。
灵雀工程”是一个她无法参与的世界，如果周珩去了，他们的人生轨迹会在某种程度上“分道扬镳”，他走向无人知晓的深空，她继续在聚光灯下经营她的商业与文化版图。
而现在，周珩留下，意味着他们依然在同一片战场上，看着同样的风景，解决着可以互相讨论的难题。
这种“并肩感”和“共同体”的意识，让她感到无比踏实和有力量。
经历了如此重大且耗人心力的内心抉择后，蒋妧妧绝不会让生活继续沉浸在那种凝重的氛围里。
于是她决定，真真正正过一下二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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