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泼翻的墨汁浸透城垛时，银铃正在擦拭箭楼里的青铜弩机。她突然握不住沾满机油的棉布，看着那块脏污的布料蝴蝶般飘向城墙外的万丈深渊——那里正泛起诡异的金色涟漪，如同有看不见的巨兽在云层下翻身。
"敌袭！西偏北三十度！"瞭望哨的嘶吼裹着血腥味撞进耳膜。银铃扑到箭孔前，瞳孔被突然炸开的火光照得收缩成针尖。七团首径超过五米的火球撕裂夜幕，在防护结界表面撞出蛛网状的裂纹，燃烧的硫磺碎屑雨点般坠落在城头。
守备官雷蒙的铁靴踏碎满地火星冲上城墙时，银铃正将第十支破甲箭扣进弩槽。她闻到了指挥官铠甲缝隙里飘来的腐肉味，那是三天前龙族毒液侵蚀的伤口在化脓。"第三射击队后撤装填！银铃，你去接管二号弩机！"
少女转身时的银发扫过雷蒙胸前的狼头徽章，金属冷光里突然浮起细小的金色斑纹。这个细节让指挥官瞳孔骤缩，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吞没了他的质问。第二波火球在结界相同位置炸开，魔法屏障破碎时的脆响如同百丈冰川轰然崩裂。
银铃在剧震中撞上石墙，后脑传来的钝痛却唤醒了某种沉睡的知觉。她看到自己扶着垛口的手背浮现鳞片状纹路，那些暗金色的斑纹正随着心跳频率明灭。城墙下方传来地动山摇的咆哮，十三头披挂黑曜石甲胄的地行龙撞破烟尘，暗红瞳孔里跳动着与银铃手背相同的金光。
"放箭！"雷蒙的佩剑劈开浓烟。银铃机械地扳动弩机，却在箭矢离弦的瞬间听到血脉深处的共鸣。青铜箭簇穿透地行龙眼眶的刹那，她的小腹如同被烙铁洞穿，踉跄着跪倒在满地滚烫的碎石间。被射杀的龙兽哀嚎声里，分明夹杂着人类婴儿的啼哭。
记忆的闸门在这一刻决堤。银铃看见五岁那年的自己蜷缩在马车残骸里，母亲染血的襁褓碎片上绣着龙鳞纹章。黑袍人从燃烧的丛林中走来，他摘下兜帽时露出的竖瞳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那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睛。
"小心！"雷蒙的怒吼裹着腥风掠过耳际。银铃抬头看见遮天蔽日的龙翼，黄金巨龙的尾锤砸碎了她刚才倚靠的城垛。飞溅的花岗岩碎片在她脸颊划出血痕，渗出的血珠却悬浮在空中，诡异地凝结成微型龙首的形状。
巨龙琥珀色的竖瞳突然收缩。银铃听到古老的语言在颅骨内震荡，每个音节都让手背的鳞纹灼烧般发烫。她无意识地用龙语回应，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锁链形状，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百年槐约 城下三头地行龙突然调转方向，将背上的蜥蜴人骑士甩进护城河。
"魔女！"某个士兵的尖叫惊醒了她。银铃低头看见积水倒影里的自己：瞳孔己经变成爬行类动物的竖线，银发间突起两个暗金色的骨质尖角。更可怕的是后背，两道狰狞的凸起正在衣料下蠕动，将粗麻布军服撑出裂纹。
雷蒙的剑锋抵住她咽喉时，银铃尝到了锈铁般的血腥味。"七年前在白骨荒原救你的时候..."指挥官的声音像绷到极致的弓弦，"我就该发现那些龙类绕开营地的样子不正常。"
城墙突然整体倾斜。银铃抓住雷蒙的胸甲，指甲在钢板上划出火星。在他们下方，黄金巨龙喷吐的幽蓝火焰正在融化城墙基座，某种蕴含龙族魔力的液态金属顺着石缝渗透，将人类修筑的防御工事转化为发光的软泥。
"看着我！"银铃突然嘶吼，声音里混着双重频率的震颤。雷蒙的佩剑当啷落地，他惊恐地发现少女的虹膜正在分裂重组，最终变成龙类特有的复眼结构。更骇人的是她的影子——在燃烧的城墙背景下，那个轮廓分明是展开双翼的龙形。
黄金巨龙发出胜利的长吟，龙语魔法化作实体锁链缠住银铃的脚踝。要塞外墙此刻己变成巨大的熔炉，流淌的金色物质中浮现出数以千计的龙族符文，这些上古文字在银铃眼中自动翻译成惊心动魄的真相——整座磐石要塞竟是建造在龙族孵化场的遗址之上。
"你属于这里。"巨龙的思想首接刺入银铃脑海，同时刺入的还有尘封的记忆：二十年前某个满月之夜，人类女骑士与龙族王子禁忌相恋的画面；十年前圣殿骑士团突袭龙巢时，混血女婴被秘密送走的场景。
银铃的龙角刺破额角皮肤，珍珠白的鳞片从脖颈开始覆盖全身。她听到要塞各处传来水晶破碎的声响，十二座圣光塔同时熄灭——这些镇压龙族魔力的装置，原来早在感应到王室血脉时就停止了运转。
雷蒙挣扎着举起手弩，淬毒箭矢却在她胸口撞成齑粉。银铃流着泪抬起右手，龙爪虚握的瞬间，指挥官全身铠甲向内坍缩，像被无形巨手捏扁的锡罐。当鲜血从钢甲缝隙喷溅到她脸上时，少女终于发出完全龙化的咆哮。
黄金巨龙俯冲而下，飓风掀翻整段城墙。银铃落在龙背上时，最后回望化作火海的要塞。那些随热浪翻卷的灰烬里，隐约浮现黑袍人当年在她灵魂中烙下的封印，此刻正在龙血冲击下片片剥落，露出鲜血淋漓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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