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老宅青瓦上的声音，像千万只指甲在抓挠棺材板。沈青禾握着傩戏面具残片蜷缩在雕花拔步床里，青铜锈迹正沿着她掌心的胎记蔓延。自从地窖归来，皮肤下就时不时凸起细小的根须，如同皮下血管里游走着无数蛆虫。
陆藏舟在楼下用朱砂画着某种镇邪符，混着黑狗血的腥气从门缝渗进来。他后颈的青色符文比初见时扩大了三倍，边缘延伸出枝桠状血丝。
"子时三刻，活尸借槐。"男人突然仰头看向房梁，匕首在掌心旋出寒光，"沈小姐最好下来看看，你的族人们来讨债了。"
窗玻璃炸裂的瞬间，沈青禾看见庭院里站满人影。那些被槐根吞噬的失踪者浑身裹满黏液，皮肤下凸起的根茎如蚯蚓蠕动。为首的西装男工牌晃荡——正是地铁隧道里见过的张明远，此刻他的眼球完全被槐豆取代，正用施工卷尺丈量老宅外墙。
"他们在计算活祭品需要的血肉体积。"陆藏舟踹翻八仙桌抵住大门，门板立刻传来指甲抓挠声，"令曾祖母当年献祭喉舌换二十年安宁，代价是沈家必须提供七个外姓人给槐灵当养料。"
沈青禾想起地窖第七口棺材里的七枚铜钱，每枚都刻着陌生人的生辰。民国三十三年大饥荒时，槐荫镇确实有七户人家集体失踪，县志记载是"投江殉国"。
活尸群突然发出整齐的尖啸。槐树根须刺破他们的天灵盖，在空中织成血色巨网。陆藏舟拽着沈青禾撞向祠堂屏风，暗门开启的刹那，她看见供桌上摆着七盏青铜长明灯，每盏灯芯都是截干枯的手指。
"这是你们沈家祖传的'七星锁灵阵'。"男人用匕首割开她染血的掌心，将血滴入灯盏。火焰腾起幽蓝色，活尸们的动作顿时凝滞，"可惜到你祖母那代就失传了，否则她不会蠢到想用电锯伐树。"
沈青禾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当陆藏舟的血混入第三盏灯时，她突然看清火焰中浮现的画面——1942年秋雨夜，沈月澜戴着傩戏面具跪在古槐下，手中铜刀正割开某个昏迷男子的喉咙。而那人的脸，竟与陆藏舟有七分相似。
"原来你是..."她踉跄着扶住供桌，青铜面具突然发出蜂鸣。那些被封印的怨灵记忆如潮水倒灌，祠堂的砖墙开始渗出黑色黏液。
陆藏舟的后颈符文突然暴起，青色根须刺破皮肤缠住匕首："你以为我为何要救你？八十年前沈月澜杀我祖父镇压槐灵，今日轮到我来收取利息了！"
祠堂地砖轰然塌陷。沈青禾坠入冰冷的地下河，傩戏面具自动吸附在她脸上。青铜内侧的倒刺扎入脸颊时，她听见沈月澜的戏腔在颅骨内回荡。
（以下是沈月澜的记忆闪回）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百年槐约民国二十七年秋，沈月澜躺在后台的藤椅上咳血。自那夜被槐灵强占喉咙后，她再不能唱《游园惊梦》，倒是每夜子时都会不受控制地吟唱《嫁树谣》。更可怕的是，梳头时总会在发间摸到细小的槐根。
"沈姑娘若想保住腹中胎儿，需在霜降前献七条人命。"槐灵借班主之口在镜中显现，腐烂的戏袍下伸出根须抚摸她的小腹，"否则你女儿出生时，便是槐根穿心之日。"
暴雨冲刷着戏台血渍。沈月澜看着七个被迷晕的外乡戏迷，手中铜刀映出她流着血泪的脸。当第六个人的血渗入槐树根时，她突然夺过青铜面具扣在脸上——这是沈槐枝留下的遗物，内侧刻着"裂根咒"。
"以吾魂裂汝根！"面具倒刺扎入骨髓的剧痛中，她将铜刀捅进自己喉咙。喷涌的鲜血在槐树表皮烧灼出焦痕，强行将槐灵封印二十年。而代价是她永世被困在青铜傩面里，见证每一代沈家女重蹈覆辙。
（闪回结束）
地下河水突然沸腾。沈青禾脸上的傩戏面具开始融化，青铜与血肉交融成新的皮肤。当她浮出水面时，看见古槐树芯裂开人形空洞，历代沈家女性的尸体如俄罗斯套娃般嵌套其中。最外层赫然是昨夜见到的红衣女尸，而她的脸正在蜕变成沈青禾的模样。
陆藏舟的冷笑从树顶传来。他后颈的青色根须己蔓延至全身，陨铁匕首正在吸食槐灵的黑血："还要多谢你触发傩面诅咒，否则我怎能找到槐灵命门？"
沈青禾的掌心胎记突然长出槐根，首刺树芯中的红衣女尸。当根须穿透那具尸体心脏时，她听见八百年前沈槐枝的声音在血液里炸开："契约本是双刃剑，现在用我的魂，斩断你的根！"
古槐发出濒死的哀嚎。所有根须开始自燃，暴雨在火焰中蒸腾成血雾。陆藏舟的匕首突然调转方向刺入自己心脏，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青禾身后浮现的虚影——民国戏装的沈月澜与红衣沈槐枝各执一根燃烧的槐根，正将他的魂魄拽向树芯空洞。
"沈家的债..."男人在灰烬中化为青烟，"从来...没有...还清..."
黎明降临时，老宅庭院只剩焦黑的树桩。沈青禾跪在七星锁灵阵中央，七盏长明灯里的手指正在化为齑粉。当她触摸树桩年轮时，八百道细密红线从木纹中浮现，每根都系着块写着生辰八字的槐木牌。
祠堂暗格里传来纸张摩擦声。油布包裹的族谱自动翻开，在沈青禾生辰那页浮现血色小楷："若见红线缠魂，当赴黄泉引路。沈氏第九代守槐人，需在西十九日内寻得替死鬼七名，否则槐根噬心。"
瓦檐滴落的雨水在她脚边汇成字迹：还剩48天23小时5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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