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爱是会延伸的,但这明显不适合于阁老。
对他女儿燃烧生命爱着的成王如此,对女儿下落不明的孩子也是如此。
他有尽过责任去找,找不到也不心伤。
对于他而言,没有见过的外孙(外孙女)身体里是流着女儿的血,可不也流着成王的血吗?
没有见过面的外孙(外孙女),又怎么比得过他的女儿?
可是血缘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没有见过的时候尚且可以忽视,但甫一见到,血脉中的牵引仿佛在此刻沸腾。
眼前的这个姑娘明明容貌不像他的女儿,然而周身的气质,仿佛沾染了晚晚的气息一般,好似在泣问他,为何对她拼死生下的孩子如此忽视?
他再也忍不住的老泪纵横。
雾惜仿佛没有看到他快要站不住的模样,越过他,拿过三柱香点燃,插到了香炉里,而后跪在蒲团上,虔诚的磕了几个头。
“受人所托,今前来祭拜,清香三炷,聊表心意。”
至于受谁所托?
自然是成王了。
雾惜没有去跟于阁老搭话,与他的纠葛成王早就与她说过,如果说她的皇祖父是强制文中不讲道理的霸道总裁,不,霸道皇帝。
那么她的外祖父就是黄老邪式的人物,在乎她的亲娘,不意味着会延伸到她身上,她今日前来,只为试探。
有亲娘那里,他不至于害她性命,但成王这里,他的感情有多复杂,她就不猜了。
在这般情形下都能自保的老狐狸,上赶着认亲显然不算合适。
这种人更相信自己查到的真相,若他有心认她还好,若无心就心知肚明的装傻就是。
在磕完头后,雾惜利落的起身离开。
所以在于阁老终于回过神后,屋内早就没了雾惜的身影,他向外追了几步,又顿住脚步,平复了平复心情,匆忙的回了府中。
书房内,将所有调查来的消息消化一通,于阁老靠回椅背里,撑着额头思虑良久,踉跄着起身,往后院而去。
“姑祖母,莲儿送的簪子您还喜欢吗?”
赵莲跪坐在地上,笑着将脑袋放在赵氏的膝盖上,扬着脸期待的望着赵氏。
赵氏年纪大了,但依稀从脸上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绝世容貌,赵莲不知怎么的,眼前突然划过在街上见过的惊鸿一面,熟悉感再次袭来,然不等她细想,丫鬟谄媚的声音再次打断她。
“老夫人您可不知道?我姑娘为了给您送这支簪子,不知挑了多久呢,而且还用上了自己所有的银子,才买下了这支簪子!”
“所有的银子?簪子姑祖母很喜欢,莲儿有心了,倒是姑祖母考虑的不周到,月香,去将梳妆台下面的盒子取来。”
赵氏摸了摸赵莲的发顶,眼神触到赵莲的小脸,伤怀一闪而过,爱怜的握住她的手。
月香应了一声,转身就去了梳妆台。
赵莲急了,瞪了一眼小丫鬟,才焦灼的对赵氏解释道:“姑祖母,您别听沫儿的,莲儿哪里就那么窘迫了?都是她乱说的!”
赵氏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作为安抚,“姑祖母知道的,但女儿家爱娇,姑祖母也不知道小姑娘们眼下喜欢什么,就补贴你些银钱,喜欢什么你就买些什么吧。”
月香很快就捧着小盒子过来了,赵氏毋庸置疑的将装满银票的盒子按在赵莲手里。
赵莲想要开口拒绝,就听赵氏道:
“拿着,别让姑祖母着急。”
“……谢谢姑祖母。”
赵莲脑袋覆在赵氏的膝上,语气感激又含低落:“只有您会对莲儿如此好了,若没有您接莲儿进京,莲儿怕是早就被父亲许作她人妾了。”
赵氏目光复杂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视线落在她的侧脸上,眸中一阵哀意,她之所以会接她进京,有感同身受,也有几分原因,是她长得有几分像她的女儿。
她亏欠的女儿。
原以为她并不在乎晚晚,哪里知道,后知后觉才更难过。
那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孩子,与她血脉相连,她怎么能不爱呢?
她怎么能在她活到这个时候,视她的讨好于无物,一味的漠视她渴望母爱的眼神?
月香眼见赵氏又想起伤心事,忙转移话题,道:“老夫人,莲姑娘因之前为母亲守孝,后又因赵老爷之故耽误了婚事,老奴觉得,眼下主要的是为她寻一门好的归处,也不枉姑娘孝顺您一场。”
赵氏被打断的伤心事,视线落在赵莲羞涩的脸上,点了点头:“确实当如此,但是我久不出门,京城里的才俊也不认得几个,如何能为莲儿选一门好亲事?”
“老夫人您忘了?马上就到了您的寿辰了,要不然莲姑娘也不会费心思为您选这簪子了,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以月香的眼光来看,这簪子并不贵重,但重要的是心意,所以她也愿意帮赵莲一把。
“知道您不喜露面,不喜嘈杂,不过为了莲姑娘,不如这次就好好办一场寿宴吧?到时候您显示看重莲姑娘,定能为莲姑娘撑腰。”
于阁老看似被边缘化,实则不然,他若是想办宴,高朋满座只是寻常。
赵氏脸上为难,她确实不喜人群,就连当初晚晚大婚,要不是于阁老逼着,她都能不出面。
然对上赵莲期待的眼神,她忽的就软了心肠,“那好……”
“不妥。”
于阁老步了进来,打断了赵氏即将出口的应承,眼神落在赵莲那张脸上,眸中滑过不喜。
真正的疼爱,哪里容得下一分替身?
他的晚晚,从不是阿猫阿狗能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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