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的茶已经冷了，晏殊煮茶，重新给茶杯换上热茶，动作娴熟轻巧。
晏正文专注运笔，笔锋平稳上扬，遒劲有力，平稳收了笔才睨向外孙：“你来。”这段时间晏殊回来得少，他都差点忘了自已还有这个呼风唤雨的外孙。
晏殊还住在老宅时时常陪晏正文写字，有时候他只是站在一旁看他写，有时候是晏正文盘着紫砂壶站在旁边看他写，写不好了他也不怒，自已捡起笔写三遍，让晏殊好好看看。
脱下外套，卷起衣袖，晏殊从笔架上挑了支毛笔，思忖片刻，下笔，行如流水，干净利落。
“喜？呵。”笔锋平稳大气，基本功还在，晏正文挑他的刺，问有何喜事。
“舅舅大概不到中午就会跳脚回来告状，说我色令智昏。”晏殊继续写，写的还是“喜。”
晏正文转动手腕蓦地顿住，提眉，沉静的双眼泛起了些许的光波，等着晏殊继续说下去。
眼见老头八卦又兴致勃勃的样子，晏殊好笑地扬了扬唇，也不知道等他听完了会不会还如此面露喜色。
“我向褚三小姐求婚了，昨晚和褚海荣褚国安私下聚餐，算是见过褚家的家长。”
“八卦杂志拍了不少照片。”晏殊余下的话没讲，天一亮头条新闻他独霸了。
眉梢的喜色敛了不少，晏正文端起热茶又咽了口，沉吟片刻，冷嗤，问：“要插手褚氏的烂摊子？”
晏殊把笔搁放好在笔架，不打算继续写了，悠然回应：“不插手，但聘礼总得表示表示。”20亿的聘礼他是诚心诚意要给褚绪烟的。
晏正文为了写字把衣袖都卷到手肘了，这会不练字了扯下衣袖，不紧不慢整理袖子，问：“康明药业给你的一块八毛工资够你娶亲？”
晏殊挑眉，接手康明药业那么多年除了他妈妈的股份，他这个总裁可没拿多少薪水。
“你花你自已赚的钱，谁能有意见？我这老头子管不着，其他人更管不着。”要不是他装病卖傻苦口婆心让晏殊挑起担子，晏殊还看不上康明药业，他创投大亨的名号不是虚名。
抿了口茶，晏殊姿势闲散靠在黑色皮沙发上，骨节分明的长指搭在扶手，双眸一眨不眨盯着他外公：“外孙结婚你不得赞助点聘礼？”
晏正文正要说话，门被重重推开，晏兴雄气喘如牛站在门口，大概是一口气跑上楼，这会喘得几乎讲不出话：“爸……”
“急什么？喘什么？一只脚都要埋进土了还毛毛躁躁，像话？”横起眼，晏正文双手背在身后，气势凌人，揶揄和闲散在瞬间消散。
“不……不是，爸，你看今天新闻没？头条！”刚起床看见新闻他就急急忙忙开车来了，刚到院子便看见了晏殊的车，这不才急得顾不上自已心脏不好了，三步并两步一口气爬了三层楼。
“少管闲事，不归你管的事你别瞎操心。”一眼扫去，亲生儿子气急败坏，外孙却仿若置身事外，气定神闲，晏正文心里气得直骂粗口，这儿子真烂泥一块。
等气息恢复，晏兴雄指着晏殊质问，“和褚家那丫头秀恩爱？你脑子有问题是不是？你这是要扔多少钱去英雄救美？呵，你干的都是伤害康明药业，伤害晏家的狗屁事。”偌大东江市，却找了褚家的女人，他要不是先吃了救心丹，这会指不定已经心脏病发了。
支着脑袋，长腿随意交叠，晏殊清冷的眸子直直射向晏兴雄，“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康明药业是晏家的，我是晏家长子！”
“晏殊，你脑壳就是坏了，你不想想当初你爸怎么死的，你妈怎么死的，和褚家脱得了关系？你现在要娶人家？你这个不孝子！”晏兴雄一口气不停地倒出心里的怨恨，就差上手和晏殊厮打了。
“够了，你给我闭嘴！”晏正文重重拍桌，原本闹哄哄的书房瞬间安静了下来，“一大早就来掀屋顶，你当老子不在？”
“怎么回事？”晏正文声音刚落下，王桂枝披着睡袍站在门口，她已经好几年没见老头子气得跳脚了。
拍桌的掌心红了一片，晏正文双手交错搓了下，冷眼盯着晏兴雄，晏家的长子投胎来晏家是要活活气死他俩老的。
王桂枝拢好睡袍，走到晏正文身侧，拉过他的手揉了揉，责怪他一把年纪了还火力十足，要是有个高血压中风了可谁也不可怜。
收起闲散的姿势，晏殊长腿笔直站到王桂枝对面，喊了声外婆，说他找到女朋友了，是褚家三小姐。
王桂枝愣怔许久，半晌，点头，“你喜欢就好。”
讶异，晏兴雄气急败坏又再次大喊了起来，“你居然不反对？你忘了你女儿怎么死的？”
他的妹妹，晏殊的母亲，抑郁症在浴室上吊自杀，而抑郁是因为她走不出丧夫之痛。
晏殊的父亲是在他们结婚周年纪念日那天车祸意外过世，一起出车祸的还有褚绪烟的母亲，俩人死在出差途中，褚绪烟母亲是财务总监，而他的父亲是副总监。
所有的生生死死缠绕在一起，成为他心里解不开的结，晏家怎么能与褚家结为亲家。
一滴泪从布满沟壑的脸滴下，王桂枝没有抹去，泪眼模糊地望向儿子，凄然道：“我怎么忘了？我记得啊，是我把她从横梁上抱下来放到床上的，我抱她的时候她没体温了，僵硬了，我的女儿死在我面前了。”
“我不恨吗？我恨啊，爱情算什么？丢下一双儿女丢下我们两个老家伙自已潇洒去了。”
晏正文听不下去，别开脸，微微仰起下颚。
“但折磨我这些年的不是她的狠心，是我的愧疚，如果当初我不是反对他俩恋爱，反对她俩结婚，她也不会离家出走偷偷摸摸结婚怀孕，过三餐不继的困苦生活，要不是我有门第之见，他爸也不会有骨气到就不吃晏家的饭，就肯搬回来住，也不肯到康明药业上班，他为了争一口气才辛辛苦苦爬到褚氏财务副总监的位置。”
“要不是我，他们夫妻俩幸福的日子还会有更多更多。”
“我女婿死了，女儿也随她去了，我这老太婆造孽自已吃苦果好了。”
“罢了，晏殊爱谁娶谁，他能自已做主。”
“户口本在他手里。”
凄然一下，王桂枝蹒跚着脚步走出书房，隐匿在血肉里的伤口亲手撕裂，她的心是真痛啊。
“你，给我滚，滚出晏家！”晏正文冲儿子大吼，“你口口声声是因为你妹妹，你摸摸你的心，你为的是什么，你是我儿子，我还能不清楚你的德性！”晏兴雄怕的是褚氏是无底洞，晏殊不爱江山爱美人肆意挥霍晏家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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