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天再醒来的时候,模模糊糊似乎能看见一些东西了。
他认得这熟悉的气味。
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天恒宗。
自已回来了,那小齐呢?
他坐起来,一点点抚摸着床沿。
这是他自已的房间。
虽说看不真切,但他能大概分辨出那些糊成一团的是什么。
院中有话语声传来,楚云天欲站起来,却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下。
谁推开房门冲了进来。
“诶呦我嘞个祖宗诶,”那人将楚云天扶回去坐好,“你急着下啥床啊你!”
“弦终。”楚云天摸到人肩膀,“晏弦终?”
“……小齐说你体温有些不对,绪姐也说你低烧,看来是真的,连我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晏弦终蹲到楚云天面前抓着楚云天的手,“来你摸摸我的脸,这是鼻子这是嘴,这是眼睛这是头发。”
别怕啊,这儿是宗主殿,你屋,安全的。
楚云天笑了:“小齐呢?回家了还是……”
“阿芸和绪姐在煮你的药,小齐去给她俩帮忙了。”晏弦终站起来帮人披好衣服,“绪姐说你的眼睛可以复明,只是需要一味药,天恒宗没有。毕竟根据小齐的描述,这个毒是你爹自已发明的,没拿到原散的情况下她不好配药。”
“那么尴尬的玩意他告诉你们了?”楚云天系好衣服,“现在几天后了?”
“三天。”晏弦终坐到人身边,“小齐说,给你过完生辰,他就动身离开,他去给你找药。”
“缺哪一味啊,”楚云天摸向床头的矮柜,“有茶吗?”
晏弦终越过人给他倒了杯茶:“有。这几天外面不太安宁,你先在屋里呆着。别让戒律长老知道你好了啊,他说要跟你算账呢。”
楚云天喝着茶,方才与晏弦终说话那人走了进来:“云天醒了?”
“大师兄?”楚云天听声音似乎是嵇揽琛。
“外面的事说来话长。”嵇揽琛站到楚云天面前,“轮生丹我们要来了,宝镜被落松溪那边要走了。齐传铮的资质原是准备今日下午测,外面月州修士还未退兵,宗主与长老们都在议事堂,待他回来我再告知他你醒了的事。”
楚云天伸出手,嵇揽琛微微俯下身:“这是肩膀,这是眼睛,这是鼻子……”
齐传铮走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副兄弟和睦的模样。
他悄悄走近,没有发出声音,而是在楚云天抬手要摸耳朵的一瞬间凑了过去。
楚云天捏了捏耳垂就笑了:“小齐。”
齐传铮放下手上的药:“你怎么认出我的?”
“你我还不认识?”楚云天搂住人脖子,“还有,你比大师兄矮好多。高度不对。”
“……”齐传铮看了看高自已半个头的嵇揽琛,真想说自已才多大人家多大。
楚云天被三个人围的有些闷:“你们仨能不能散开一些,我有种自已是雀儿被围观的感觉。”
齐传铮挤开晏弦终自已坐过去:“那我扶你去院子里吹吹风?”
楚云天慢慢喝着药,品出些不对:“这什么药方,不像是受了伤喝的。”
“……那什么,寒涧中你寒气入体,所以祛寒升阳的。”齐传铮有些不自然的自已喝了一口,“不对吗?我怎么没感觉不对劲。”
“当然不对,”楚云天又闻了闻,“谁祛寒升阳药放壮阳补元的东西啊,照这么补不出三天,精元堆在体内泄不出去,我能被憋死。”
晏弦终悄悄坐的远了一些。
完了被看出来了。
“你们……”楚云天环顾四周,“你们不会以为我看不见就察觉不出药不对吧?”
还是你们……
“咳,”嵇揽琛知道遇事不决先甩锅,“记得那个冷热交替的药吗?对对,这个也是程亦明搞的。绪姐的药方本来……是真……”
我们也没想到这小子说这次一定靠谱不出三天能把你喂醒结果你真奇迹般醒了啊。
“……程亦明的药那是人能吃的吗。”楚云天扶额,“跟他比起来,温既白的药都是良心的。”
晏弦终在一边不敢说话。
这次这个主意真的是温既白出的。
连齐传铮都不知道。
温既白说最简单粗暴的就是搞点壮阳的让这俩办了。直接解毒。
齐传铮是会自已尝到温度合适才端给楚云天的。
既然他也吃,那就俩一起壮好了。
当时晏弦终就在人头上敲了一下,说这是犯戒的,被发现的话楚云天起码是被打棍子。
齐传铮倒没躺多久。温既白给他下的比楚云天还猛,一天就把人弄醒了。
齐传铮本来也没啥事,就是累的。
程亦明要是知道他们甩锅,怕是接下来三个月都会追着他们试丹方了。
“也不对啊,”楚云天搅着碗里的药,“亦明不是丹修吗?”
“总之,这个,那个,你看小齐他也当你面喝了对吧,”晏弦终顾左右而言他,“肯定对你无害。嗯。”
司空绪原本给的解决办法是先补身再中和,将毒性中和下去。
她觉得楚云天不适合用那么见鬼的方式解毒。就那点灵元,一解毒全得归齐传铮。
齐传铮对此也点头。并且表示宗门清修之地在此乱来相当不好。
结果温既白睁大了双眼,说诶可是晏师兄他……
然后晏弦终慌得把他嘴捂上了。
只剩下后半句“芸姐不是怀孕了吗”在风中飘。
那空气比之刚才提出让司空绪开壮阳药还寂静。
“那什么,”嵇揽琛出来打圆场,“其实如果是女孩子,我们是根本不会说这种话的。大家都是大男人嘛……你要是不爱听,我们向你道歉。既白也是年纪小口无遮拦,我们回头就让戒律长老罚他。”
“我倒无事。”齐传铮摇摇头,“怕的是谢林芸介意。”
“我没关系的啊,”谢林芸寻思温既白也没说什么,平时他们师兄弟几个也会说多照顾照顾她,“你们聊你们的。本来这个毒也确实……”
挺让人难以启齿的。
不过她在医堂帮工,谁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私下里操心自已能否觅得良人的多了去了。
齐传铮明白嵇揽琛的意思。男人之间互相聊些逾矩的也就算了,对女孩子是万万不能说的。
今日若他不是个爷们站在这,他根本就不会听到那些话。
“话说温既白平日和谁住,”晏弦终把人拖下去后又回来,“该给他换个寝室了,天天好的不学学坏的。门内不可妄语,被我师傅听见,他能被罚到哭。”
“他跟我住。”程亦明幽幽的声音自灶台后传来,“我可没教啊。不过你要不要拿着戒律堂协同令去他屋中搜一搜,我记得另俩人会半夜偷摸看春宫图。”
楚云天听齐传铮说那天的事听的直笑:“后来师兄真去搜既白屋子了?”
“去了啊,”晏弦终摸出俩本书递给他,“你要不要看看。”
“?”楚云天下意识就想推开,“我不看!”
“逗你呢,”嵇揽琛抱臂倚着矮柜,“他递给你的是门规。”
晏弦终笑的直不起腰:“那天程亦明刚告完状,下午我就去了他寝室。果然在柜子中发现了伪装成经卷的春宫图,画的那叫一个精彩。不过我当时抓,抓不到现行,我就半夜提着灯去敲门了,那俩人藏都来不及藏,被我发现的时候裤子都没穿、身上还浓浓的酒气肉香。我没掏出戒律堂协同令之前还想说我夜游要罚一起罚,下一秒看见我协同令滑跪的那叫一个快……”
“然后第二天那俩人就被拎到祠堂打棍子了,打完跪山门口抄门规,抄完去后山面壁,三件套一个都不落。”嵇揽琛也笑,“现在还没面壁完呢。但凡他俩不是禅修,都不会加罚他们饮酒吃肉之事,禅修需茹素戒酒,他俩倒好,半夜偷荤还自渎,温既白不被带坏才怪。”
“现在既白和亦明都挪出来住了,”晏弦终换了个姿势坐着,“他俩也大了,已经升乙等了,再挤四人屋不合规矩。”
“现在开心点了吧,”齐传铮见剩了小半碗药,干脆自已吃了,“都回家了,我们三个人都逗不了你开心啊?”
“开心。”现在的楚云天笑起来有种苍白破碎的美,“只是下次逗我开心能不能换点正经的话题。”
“正经你都不笑了,”嵇揽琛拽过俩凳子,“小齐你也别半跪着了,坐下聊。讲真这次回来我差点认不出云天,你看现在的他多开朗活泼。你是不知道他没下山之前,那比弦终都古井无波,他俩到底谁是戒律堂长老徒弟谁是宗主徒弟啊。”
“就是,”晏弦终接过嵇揽琛话头,“十几岁的人天天跟几十岁的人似的,早上面无表情的敬茶面无表情的上课,中午面无表情的吃饭吃完面无表情的睡觉,宗主说可能是他时常不在宗门他一个人没人伴他还特意让我多陪陪他,谁近的了他身啊,比三九天都冻人。”
“他现在说的话一句比之前一天都多,”嵇揽琛点头,“弦终这么跳脱的性子都花了半年才让他多说几句话,要不是宗主说刚捡到云天时他就这样,我都怀疑宗主捡了个小哑巴回来了。”
哑巴……
齐传铮蓦的想到那玉环上的哑童二字。
“还是现在的师弟好,”晏弦终灌了口茶水,“这才是我们明媚的十几岁嘛。”
“在聊什么?”知风走进屋,“四个人聊的我在门口就听见了。”
“宗主。”四个人站起身行礼。
知风点点头:“都坐下吧。说点正事。”
嵇揽琛给知风搬来椅子,恭恭敬敬的听知风如何说。
首先,是此次月州突袭的事。
月州能分出那么多人四处点火,少不了牵机卫氏相助。
卫氏在月州一家独大,其实力甚至可与朝露阁相比。
天恒宗、骨醉宫、朝露阁三派,属朝露阁实力最弱。
且此次不知为何阁主并未出面。
阁主那俩徒弟也是昨日才回到朝露阁。
现在还未蔓延到普通百姓,若蔓延,少不了是一场人界大战。
其次是越江的事。
经协商,轮生丹与宝镜他们拿到了轮生丹,资质的事由天恒宗为齐传铮测试。
越江大会的魁首已内定楚云天齐传铮二人,奖赏会寄存在小院中。
其三是澹海的事。
龙族最近在重整龙宫。缪衿年已成为龙族新的王,他查出旧龙王与月州勾结,故当时月州与魔族未动江谕舟。参与那场大战的几家,最近似要联合打回月州。
其五是巫界的事。
在沈圜他们去找骨醉宫麻烦的情况下他们还能分出人四处点火,不过没有动巫界,反而选择了动人界,可能是急于吞并势力。
其六是齐传铮与楚云天的身世。
他们已去调查泽山常氏、鬼道与寒涧,还有寒涧上的壁画。三日的时间尚且还无结果。
其七是楚云天不在宗门这些时日,宗门发生的一些事。
知风桩桩件件的说着,待他细细的说完,天色都晚了。
嵇揽琛与晏弦终在宗主殿耽搁的太久,还有其他事要处理,便先离开了。
知风本想与齐传铮二人再说几句,但有小弟子禀报说长老有事相商,便只能明日再议。
几人都散后,屋中就只剩楚云天与齐传铮。
“小齐,”楚云天摸索着打开自已床下的抽屉,“你虽是客,但天恒宗门规繁多,你还是稍稍看着些。你走之前,暂时先别被戒律长老抓到什么,来找我兴师问罪。”
齐传铮点点头,他见到门口广场上刻的那一地门规了,得亏他当时没进天恒宗,否则他能被罚死。
“另外,”楚云天又叮嘱他,“不要在门内拽任何人的腰带与剑穗。你我二人无所谓,但天恒宗赐下的,是有意义的,玉牌也是。你好奇看看我的就好了,不要动其他任何人的。”
齐传铮明白楚云天这是怕自已跟晏弦终那俩混熟了没大没小。不过他更好奇:“那你们的腰带与剑穗有什么意义?”
“自已看门规。”楚云天召出繁逾化为剑的形态,“总之剑穗是共同进退,拉它等于把人扫地出门,羞辱人不配为天恒宗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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