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传铮又前世梦到了那个暴雨倾盆的晚上。
楚云天只穿了一件中衣,瑟缩着侧卧在他身侧,而齐传铮只是给他拉了拉被子,便面朝里睡去了。
第二日齐传铮回来时,把储物灵戒扔给了楚云天:“你今天一直在这殿中?”
楚云天没有说话,齐传铮跳下坐骑,走到人身边拽过人纤长苍白的手:“想出门就出。”
楚云天以为齐传铮粗暴随意的给自已套上的是什么限制形的法器。
但他低头,却是一枚灵戒。
放了满满当当许多灵石的灵戒。
就从那日之后,齐传铮便开始了对他的放养。
楚云天也没什么一定要买的,殿中什么都有。齐传铮让他想用就用,楚云天问他用完咋办,齐传铮瞥了他一眼,说:
“再抢。”
对他齐传铮来说,他抢一晚上的灵石都比这戒指里的多。只是那戒指只能放下那么多。
齐传铮给他与自已的灵戒开了连结。
自已想用的时候,用齐传铮的都行。
楚云天没再说话,沉默的坐在齐传铮身边。
画面一转,便是那个淅淅沥沥下着黏黏糊糊的春雨之夜。
古人云,春雨贵如油,此言果不假。
而齐传铮说完那句话之后,楚云天下意识想抬头,齐传铮的手上却施了劲:“你不是喜欢这样伏在我怀中么?”
嗯?说话?
楚云天被他闷的发不出声音。
齐传铮松开手,将手中的书摔在一边:“我真的很好奇,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到底喜欢我什么。喜欢我第一次见你一剑把你们长老肩膀砍了一半,喜欢我给仙门百家造了八百个麻烦,喜欢我身边女修不断莺莺燕燕,喜欢我衣不整冠不正,喜欢我一直对你恶语相向,还是喜欢这样被我居高临下的感觉?”
嗯?说话啊,楚、云、天?
楚云天又怎么能说自已在那个暴雨之夜梦到了前世的事。
“你要自由,天恒宗给你了,我也给你了;你要财宝,你本来可以做天恒宗宗主的,我也给你联储物灵戒了;你要在意、要关心、要信任,你们天恒宗那些师兄师弟师傅师伯师叔,那些长老执事监事,你告诉我哪个不比我对你好?”
楚云天,我真的很好奇,你这样如此执着的跟着我,到底图个什么,你想接近我当卧底然后杀了我吗?
楚云天缄口不言。
他又怎么能说,自已喜欢他良心未泯,发现那是天恒宗的长老便收了手只砍进去半边肩;喜欢他为民除害,仙门百家想感激他却不敢来魔界叨扰他;喜欢他尊重女修,从不觉得女修是麻烦、是累赘、是负累,若是不得已须与女修同行他下意识就会保护住人;喜欢他放肆随意自由,他飘逸自在的穿搭早已在民间成大势所趋;喜欢他有话便说不喜便让自已不纠缠而不是虚与委蛇的哄着自已圈着自已;喜欢他引领自已、给自已一个方向感……
楚云天需要齐传铮这样能让自已感觉到还有什么需要学习的人。
但是这些话他日日都说,夜夜都提,齐传铮怕是早已不想再听。
他要的不是自由、财宝、在意、关心、信任……
他要的是自已随心所欲去爱一个人的感觉。
即使这个人自暴自弃。
齐传铮看着楚云天的眼睛,攥住楚云天的后颈,把耳朵凑到人唇边:“今天怎么不说你那一大堆喜欢了,来,再说一遍。”
你再说八百遍我也照听不误。
外界都传齐传铮暴虐成性,会迫着楚云天、吊着楚云天,将人如何折辱。
其实只有第一夜齐传铮给他上药让他脱过衣服。
那之后三年,齐传铮未曾动过他一丝一毫。
这一世的楚云天修得是禅修无情道。
他分明已抽去情丝。
他无法感知到喜欢、信任、爱,所以他只能渴求齐传铮触碰他、拥抱他,仿佛这样就可以证明齐传铮心里有他。
他让戒律长老将他驱逐的理由就是情丝复萌。
所以戒律长老祠堂都没让他进,让他跪在惩戒台上,尔后划开骨肉检查血脉。
为了做戏做全套,他取了一丝二胡弦埋入体内。
当戒律长老将那血淋淋的“情丝”抽出时,在场所有人无人感慨地上苍白的楚云天,都在称赞戒律长老执法公正、严苛平等。
事实上戒律长老又怎不知楚云天要走。
天恒宗的天牢岂是他嵇揽琛说闯就能闯的,自已睡觉严格遵守戒律,律令也是他晏弦终说偷就能偷的。
明镜台更是守卫森严,那可是宗主住所,他们先给人藏在那伤好一些再放人,说回去就能回去?
所有人都放了楚云天一条生路。
对外宣称,楚云天执行秘密任务,不在宗门。
楚云天带着一身伤,茫然的寻到魔界。
他以为是他这一路侥幸,却不知是齐传铮得他消息,暗中为他开路。
再加上天恒宗悄悄派人尾随护送。
只有几只简单的外门弟子都能斩杀的小魔徒,象征性拦了拦路。
齐传铮知道情丝复萌会给楚云天带来怎样的痛苦。
所以他不敢让楚云天知道,自已早就被他打动了。
一个孤儿摸爬滚打,想求收留却被寒冬腊月关在门外,明明新年之际分他一口饭又无妨,却还是说一声晦气,将他扔在雪地之中。
这样的齐传铮,被魔徒挑挑拣拣选还能吃的灵草灵果养大的齐传铮,因为种族纷争眼睁睁看着养大自已的魔徒倒在血泊里的齐传铮……
他本可以杀的人界腥风血雨。
但他只见了楚云天那一眼,就再也离不开人。
所以他的剑偏了,砍手变成了砍肩膀。
所以他的心偏了,他不忍心看到楚云天因为无辜之人死了的难过。
所以……
他会想保护楚云天一样苍白的女修,会想像楚云天一样自由飘逸高飞天际,会楚云天要目标要方向自已就给……
他若真的不喜欢,楚云天根本不会走到他的魔殿。
齐传铮这三年来也在提心吊胆,怕楚云天看出他的心意。
他不喜欢,他不会如此优渥待人。
那半个时辰的对话,惩罚的不只是楚云天,更是他齐传铮。
楚云天无数次摸到他房中,他欣喜若狂,却只能以一句早些歇息,熄了灯不敢看人脸庞。
那个暴雨之夜,只要楚云天冒犯一步,他齐传铮会直接缴械投降。
所以齐传铮也在怀疑。
他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觉得每个人都想害他,所以他侍从都没有,偌大一座魔殿,唯有他一人。
但楚云天走了进来。
齐传铮也在无数次怀疑楚云天对他的真实目的。
他根本没办法说服自已,这样的自已会被万般皆上品的楚云天喜欢。
他觉得楚云天也不过如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一般觉得自已好玩罢了。
但比起这些汹涌潮生的喜欢,齐传铮更在意楚云天的痛苦。
他若是情丝复萌,那蚀骨钻心的痛自已不能转移。
自已若是哪一日陨身,楚云天不能以魔徒道侣的身份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他还要回天恒宗,回他的家,带着他的完璧之身、清白之名。
让楚云天觉得自已不喜欢才是唯一且最优的答案。
他知难而退就会回天恒宗了,他意识到自已什么都给不了他就会回天恒宗了,自已死了他就能回天恒宗了。
谁知楚云天如熬鹰一般,一来,便是三年。
齐传铮看着缄默的楚云天,他觉得自已有必要死一死了。
不然这样蹉跎着人,他永远无法回到应属于他的天空。
在云海下振翅而飞的鸟,不应该心甘情愿的落入阴暗肮脏的巢。
“楚、云、天,”齐传铮一字一顿的咬住他的名字,“你要是这么喜欢我,你有本事就把我睡了,而不是在这摇尾乞怜、求我陪伴你、关心你。”
我是什么很有空陪你风花雪月的人吗?
还是说,难道要我给你下吗?
你不喜欢我,你只是在宗门被约束久了,没见过我这样散养的人罢了。
楚云天猛然站起身,将齐传铮推到榻上整个人跨了上去坐在人大腿上:“你以为我不敢吗!你以为我舍不得吗!你以为我不会吗!”
三年,你那本春宫图,我都能背下来了。
齐传铮惊愕的看着人的眼睛,笑声淹没在雨声里:“是啊,我给忘了,你这样的天纵奇才,本就是过目不忘的。”
那你就试试,你看我会不会推开你。
楚云天浑身的经脉都在疼。
他看着半支着上身的齐传铮,终于无可救药的闭了闭眼:情丝复萌。
他们明明已经对彼此说了最狠的话,为什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其中一个死去,情丝才不会继续生长。
自已又怎么舍得齐传铮去死。
他前半辈子辗转颠簸、流离失所,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魔殿、有了些灵石宝物、有了自已。
他那样苦的人,他本该就这样无所谓的过一辈子。
而不是被自已这样自甘堕落的人蹉跎了后半辈子。
“齐传铮,”他抓住人的衣领,喃喃自语“三年,你就是个石头,你也该刻上什么了。”
“那太可惜了。”齐传铮仍是那嘲讽的笑,“如同你是抽去情丝修无情道之人,我这个人啊,天生没有情脉。”
你教我的做人要诚实,现在你要我当着你面骗你,和你说,我喜欢你?我倾心你?我想和你做一辈子的道侣?
齐传铮就看着楚云天眼角滚下一滴泪。
烫的。
但他却只能喜欢的话都藏在讽刺里。
他想,楚云天,只要你再进一步,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灵脉随你锁,丹田随你封,我连自已卧房都不为你设结界,我对你还有什么提防的?
但是这话他没说出口。他不能一个刺激让人真的行差踏错。
窗外一个炸雷闪过,照亮了齐传铮眼里的讥诮。
楚云天却在那眼底看见了一丝不舍。
但也仅一瞬。让他恍然以为是错觉。
终于,楚云天卸了力,无力的松开齐传铮:“我今晚回我房里睡。”
齐传铮看着人走到门口,抬手给房间设下一道禁制。
楚云天惊愕的回头,齐传铮正了正衣襟,走下来:“下这么大雨,你走什么走。”
来我屋里质问我几句骂我几声,现在把我吼了,就要走?
楚云天心道这人当真是好不讲理,不是他先质问自已的吗。
齐传铮见人没有说话,又来拽人袖子:“我这屋,你想来随便来,想走,可就不一定了。”
“你要做什么?”楚云天退了几步。
齐传铮把人拽到自已床前:“不做什么,不想看你失魂落魄的回去失魂落魄的淋雨第二天失魂落魄的风寒,我没那闲情逸致跟着你守着你病不病。”
楚云天别别扭扭的,闻言一把甩开人手:“你当我是你养的什么雀儿吗?给点水给点食想起来逗一逗我需要的时候就不管不问了?”
齐传铮就沉了脸色:“楚云天,我对你够好了吧。你觉得我把你当个雀儿,那你回天恒宗啊!”
他如何还回得去。
齐传铮见人落了泪,知道自已是话说重了。人一无所有的来找他,三年了他却只想赶人回去。
但是他不敢哄。他怕自已一哄,让人发现自已在意。
干脆说点难听的,将人逼走好了。
“我不走。”楚云天朝他走过去,手一抬便随随便便就封了齐传铮的灵力,“你对我当真如此不设防?”
“废话。”齐传铮看了看自已的手,转身坐回了床上,“随你好了。”
第二日楚云天才知道,那禁制根本拦不住自已。
它与这魔殿禁制一样,自已的令牌可随意穿行。
楚云天原本锁人灵力是不想齐传铮给他敲晕送走。
他不管齐传铮会当成什么了。
每一次都是这样,高高拿起,低低放下,想吵些什么宣泄情绪,但到最后谁都再说不出一句话一个字,于是只能各自睡觉,第二日当没发生。
他们还是如同无数个夜晚一样一人一床被子各睡各的。
齐传铮火气大,盖的被子偏薄,而他的则稍厚一些。
同床共枕,却同床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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