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泽的脸色在看见那玉佩时变得十分古怪。
赵元初舀了一瓢水,擦着琴上的血迹。
虽然很想揍一顿齐传铮,但他能在尸堆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审人,她却在落松溪未曾杀过生。因此处在这浓浓的血腥气中、尤其是看着一地腥黏,她是很难不反胃。
算了,贴就贴吧,隔着符就当自已没碰到。
楚云嫣也被这味道熏醒了,皱了皱眉,显然十分不适。
齐传铮看了赵元初一眼:“你实在不想贴的话,我来,你问。”
“没什么不想贴的。”赵元初也知道齐传铮有正事要问,“我来吧。”
十几个尸体都贴一遍也就很快的事,贴完符,赵元初去扶楚云嫣。齐传铮避开目光,脚跟压在楚君泽胸口:“我问你,与月州勾结多久了?”
你不说也没关系,把你送去天恒宗,拿述灵问你。
要么你现在交代,我心情好说不定你贿赂点钱就给你放了;要么我把你扔去天恒宗,强行开述灵呢,你会变得痴傻,说不定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
齐传铮极有耐心的踩在人身上,等着楚君泽的答案。
空气中十分安静,只有赵元初小声安慰楚云嫣的絮絮低语。
楚君泽死死的盯着齐传铮:“你和他……真的很像。”
“多谢夸奖。”齐传铮笑着掂自已灵戒玩,“可惜我是个乡野之地长大的混不吝,又怎能和高风亮节的他相提并论。”
他压根就没指望自已真的从这家伙口中听到什么实话。
直接给人送去天恒宗让楚云天亲自问亲自看真相比什么都管用。
赵元初走过来:“还有一个咋办?”
“噢,对,还有一个,”齐传铮收了戒指站起来,脚跟恰好点在人肋骨上,“你说我把你的客人和你一起打包送过去,如何?”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楚君泽也算是看出来了,齐传铮这玉环不像抢的楚云天的,反而像因为和人太亲近所以楚云天主动给的。
“怎么抓个人都问我这话。”齐传铮无奈地缓步走向另一个月州修士,抓一把水把人弄醒,“我反而想问问……”
你们月州,为何如此对我紧逼不休?
楚君泽转过脸,看见的就是齐传铮蹲在半死不活的月州修士身边,修长的指尖还滴着水,半边脸晦暗不明的置于阴影之中。
“你是齐传铮……”那月州修士一眼就认出了人,但没认出赵元初,“你……”
齐传铮把手中的灵戒随手甩给赵元初:“元初,分赃。”
当着俩人的面,赵元初在桌子上摊了一桌东西,全是抢的他们的。
齐传铮也慢慢站起来走回桌边:“诶呀呀,你说你们,我这么爱财的人,给我点钱我不就把你们放了吗……”
“我有!”那月州修士急切的叫起来,“我有……在我储物戒指中”
齐传铮得到人储物戒指,却没有真的翻财宝,而是找了一圈,终于拿出了一张纸递给赵元初:“证据。”
只有楚君泽那边单方面的书信不够。
要在月州修士这里也搜到书信,才能坐实楚君泽与月州的合作。
现在把人送去天恒宗,以楚君泽为口子,他们就能得到楚君泽知道的消息、从而深入的查,到底有多少修士与骨醉宫有往来。
这样暗地里的买卖,只抓几个围着天恒宗打的,根本不够问出什么。
楚君泽能够坐稳交易从当时到现在一直售卖而没有被利益至上的骨醉宫抓去专供制作也没有被同样大同小异卖这些东西的对家排挤打压,其背后必有相助之人。
齐传铮刚才也搜过了,那小院根本没有炼药的地方。
赵元初拿了信看了看,夹在了搜到的那笔记本之中:“把他们都送走?”
“嗯。”齐传铮起身,借着那桶水洗了洗手,“我回一趟天恒宗。”
“天恒宗据我所知夜间不允许通行吧。”赵元初想了想距离,“太远了。”
“白日赶得上去找你。”齐传铮一手一个拎起人,“走了,你抱楚云嫣。”
——————
齐传铮当然知道天恒宗的规矩。
只是他逮了人,这不送个地方,他难道带着一起去雪境?
到天恒宗的时候,算算时间已是寅时过一点。
有楚云天给他的通行权限,他可以直接越过山门结界。
“谁?”守夜的弟子看见齐传铮,还以为他是夜归的外门子弟,“天恒宗不可夜行,还有你为何回宗门不穿校服?”
齐传铮看着那守夜的小弟子,心道还真是尽职尽责。
正当他打算开口让小弟子行个方便时,有人踏着夜色来了。
小弟子没再理会齐传铮:“晏师兄。”
晏弦终第一眼没看清齐传铮:“寅时方归,何时出去的?你师从哪个长老,可是有要事?”
“弦终,”齐传铮无奈地走近了几步,“是我。”
晏弦终守夜守到这个点都要困死了,他一听这声音还以为自已看见了鬼,忙抬起灯仔细的看了看:“诶呦小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不是才送过药方?”
“回来送个人。”齐传铮言简意赅的说了自已把楚君泽他们绑了的事,“我也不为难你们,不可进的话,那人送到了,我走了。”
“诶诶,”晏弦终拉住人,“你又不是天恒宗弟子,进就进了呗,过山门的权限楚云天给你的?”
“你别把我放进去了白天被你师傅拎去领罚。”齐传铮无奈,“我白日还有事,还有好几个地方没跑,路程那么远,我耽误不了。”
“耽误个一时半刻而已的。”晏弦终不由他说,便对着那小弟子:“人我领进去了。白日长老若问此事,就说他进山门的权限是明镜台楚云天给的,若问谁放的行就说戒律堂晏弦终放的。”
小弟子见晏弦终发话,没再拦着齐传铮,让他过去了。
“楚云天最近都没给我传音。”齐传铮有些委屈,“你们在忙什么呢?”
“……说来话长。”晏弦终领他去的是天牢的方向,“天牢的权限不在我,在嵇揽琛。我带你把人先关天牢那临时的牢房里,白日我会秉明各长老,再作决议。”
齐传铮到目前见过的有权限的也就楚云天、晏弦终和嵇揽琛:“你们天恒宗真就那么几个甲等弟子?”
“绪姐也是甲等,她是医堂长老首徒。柳师叔原先也是甲等,师从勤务长老;一个勤务长老忙不过来,就把他也升了。”晏弦终想了一想,“我们这里是主宗,天恒宗附属宗门颇多,我们又主张清修而不是广交天下之友,你能认识四个带权限的,已经很多了。”
“所以楚云天最近到底在忙什么,”齐传铮望了眼明镜台,“我都想上去看看他了。”
“他不在明镜台。”晏弦终摇头,“一会关完人,我带你去看他一眼。”
晚间风凉,晏弦终除了校服还加披了件大袖宽袍。见齐传铮仍是那单衣,晏弦终想了想:“要不给你件天恒宗的袍子吧。省得你再进门被小弟子拦,他们认衣服。”
“我?”齐传铮有些诧异,“你们的袍子别人也能穿的?”
“你穿云天的。”晏弦终反而奇怪,“他没告诉你可以给你件外袍,意味着你是与他同样的人?”
阿芸就有我的袍子,有时候她下山回的迟了,进来就是挂的我的名义。
“你们那是过长老掌眼的,”齐传铮无奈,“那能一样吗。”
我要是过了你们长老的关,我这会都不会出去给他找花。
“换做我是戒律长老,”晏弦终语气里带了笑意,“宗主总不在宗门,他的宝贝徒弟我几年如一日看着护着甚至让我徒弟去伴着,结果他下山几个月带了外面的人回来,我也吹胡子瞪眼。”
你想想,是不是?
“太是了。”齐传铮也笑,“要我是戒律长老,我没把这小子打成死小子,都算我仁慈。”
“所以啊,”说话间二人已走到了天牢,“他倒没罚你,但罚了云天。”
依照天恒宗门规,门徒下山不可逾期不归,不可妄生杀孽,不可私自决断涉及宗门之大事,不可淫游,不可抢劫,不可行骗,不可言而无信……
晏弦终报了一长串。
“你说说,他这出去一趟犯了多少条?”
他本来是要在客栈稍作休养回宗门的,因为齐传铮硬是多留了一个多月。
在那样危急的时刻楚云天也只是打伤人逃跑,却为了齐传铮杀了不少月州修士。
“刚认识你几日就私自结亲,这不是行骗是什么?”
“原本应该完成越江那大会,但中途重伤回宗门,这不是言而无信又是什么?”
“你真当以为,他的宗主律令是嵇揽琛自愿给他的?”
依照门规,楚云天尚未及冠,所以即使他是亲传弟子,即使知风时常不在门内需要人协同理事,年龄的线是死线。所以原本的律令会在嵇揽琛手里,嵇揽琛也知道年龄是死线,架不住楚云天和他传音求了他一个时辰。最后,是楚云天承诺如事发,他自愿担下欺骗师长的大罪,就说是他骗嵇揽琛的他已够二十,嵇揽琛才松口把律令给他。
他人不在宗门,他要律令干什么?还不是怕保护不好你,关键时刻可以以律令唤来同门相助。他早就为你想好了一切退路,他连金丹都敢炸他根本不怕死,但他怕你死!
楚云天确实有浮空堂权限,也有驱逐外门弟子的权限。
但半个宗主律令什么概念,意味着宗门内所有的事务,他都可以上议事堂与长老共同协商;虽不能直接像宗主那样拍板决议,但他的意见将作为宗主的意见、他的决定将作为宗主的决定。
你觉得,是跟着大长老、身在宗门的嵇揽琛更适合这律令,还是他楚云天?
以他的资历,他原是起码今年秋天才能跟着嵇揽琛进议事堂理事。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贪功贪利、急于求权,不是好事。
“他楚云天,”晏弦终轻声说着,言语中无一丝苛责,“从几年前被选入宗主座下,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所以他一步不敢行差踏错,就连浮空堂的权限他都是斟酌着收的。”
你那日在他屋中,你见他近几年抄过门规?
没有。他几年来行事小心无一错处,早茶晚香夜调息比谁都勤勉认真,论及门规他比我这个戒律堂长老首徒都熟。
这样熬自已如熬鹰的楚云天,竟也会为齐传铮停留。
就像草原之上长生天下盘旋的猎鹰,收了利喙爪牙,停在人肩上,从此便是那个人无往不利的苍风。
“小齐,我不是怪你,我们没人怪你。”晏弦终极少与人说那么多话,也极少说话说的这么认真,“反而感激你在澹海与他并肩作战、在寒涧保住了他、以幻境向我们传信协助我们救出了他。”
我们都很开心,师弟他能重回那十几岁少年才有的轻快,因为他除了我们,除了宗门,除了宗主……
他终于有了即使走出天恒宗也能伴在他身边的人。
楚云天这人,是真的很擅长推开一切亲情友情之外对他好的人。天恒宗那么多女修漂亮的比比皆是,谁都没有打动他。在下山前,他本该抽去情脉去修无情道,我们都以为他以后要孤身接天恒宗继承宗主的衣钵了——
但幸好,你走到了他身边。
说到这,他们走到了一处山崖上。晏弦终扶着树小心翼翼走到崖边,示意齐传铮往下看:“这地方原先是给人监督用所以有棵树。但是,师弟他无需人监督。”
齐传铮就在那如瀑月色中,看见了跪在山崖之下的楚云天。
他仍是那样腰板笔直,微垂着头闭着双眼,面前的石壁上刻的是天恒宗初代宗主立宗誓言,和天恒宗历代宗主名号。
长风吹动楚云天发丝、衣袂,却吹不动他膝下冰冷的坚石,和他透骨的心志。
齐传铮伸手,接住了那一缕风。
那一瞬间,他真的想下去抱住人。
“他伤成那样,你们真的忍心罚他?”
“不罚,无以正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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