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又急又猛。徐温玲裹紧棉大衣,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往试验站走。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成了细小的冰晶,远处新落成的"高原作物研究所"大楼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像海市蜃楼。
"徐所长!"助理小赵从后面追上来,手里挥舞着一封信,"北京来的公函!"
信封上鲜红的"机密"二字刺得徐温玲眼皮一跳。拆开后,里面是一份会议通知:邀请她参加"国家特殊环境作物育种规划研讨会",落款是科委和总后勤部。翻到第二页,她的手指突然僵住了——参会名单上赫然印着"郑卫国(军农联合办公室副主任)"。
"他不是被调查了吗?"小赵凑过来看,立刻惊呼出声。
徐温玲把通知塞进兜里,胸口像堵了团棉花。去年那场大火后,郑卫国确实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卷土重来。更蹊跷的是,会议地点居然定在青岛——这个季节的青岛寒风刺骨,哪是开农业研讨会的地方?
试验站的暖气开得很足,徐温玲却觉得手脚冰凉。办公室里,董海舟正在整理一摞实验数据,见她进来,抬头笑了笑:"正好,昆仑山哨所的耐寒玉米数据传回来了,存活率比去年提高了..."
"郑卫国复出了。"徐温玲首接打断他,把通知拍在桌上。
董海舟的笑容凝固了。他拿起通知仔细看了两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陈司令员知道这事吗?"
"应该不知道。"徐温玲倒了杯热水递给他,"否则肯定会提前通知我们。"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玻璃上结出冰凌花。两人沉默地对坐着,各自想着心事。去年那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后,金穗项目虽然保住了,但郑卫国的势力显然没有彻底清除。这次会议,怕是场鸿门宴。
"我去。"徐温玲突然说,"正好把我们的耐旱突变体数据带上,争取列入'七五'攻关项目。"
董海舟皱眉:"太冒险了。郑卫国在青岛经营多年,那里是他的地盘。"
"所以才要去。"徐温玲的眼睛亮得惊人,"躲着不是办法,得弄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董海舟接听后,表情变得古怪:"青岛农科所?...是的,徐所长会按时参会...不,不需要安排接送..."
挂掉电话,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奇怪,会务组特意确认你是否需要专车接送。"
徐温玲心头警铃大作。这种反常的"关心",更像是某种监视。
出发前的那晚,徐温玲在实验室忙到深夜。她将耐旱突变体的关键数据分别拷贝在三张不同的软盘上,一张放进公文包,一张缝在内衣夹层,最后一张交给了董海舟。
"以防万一。"她故作轻松地说,"要是郑卫国再使绊子..."
"带着这个。"董海舟递给她一个小巧的金属盒,"微型录音机,陈司令员给的。记住,遇到危险就按顶部的凸起。"
金属盒只有火柴盒大小,沉甸甸的。徐温玲小心地藏进袖口暗袋,心里涌起一丝不安——董海舟这架势,仿佛她要去的是龙潭虎穴。
青岛的寒风比想象中更刺骨。刚下火车,徐温玲就被"热情"的会务人员接上了车。司机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一路上不断从后视镜打量她,眼神让她想起盯上猎物的鬣狗。
"徐所长第一次来青岛?"副驾驶的年轻女子转过头,笑容甜得发腻,"我是会务组的小林,您叫我小玲就行。"
同名不同字的把戏太过刻意。徐温玲假装整理围巾,悄悄按下录音键:"林同志是农科所的?"
"啊...是的!"小林明显卡壳了一下,"我在...在育种室工作。"
车没有开往市区,而是拐上了一条沿海公路。徐温玲望着窗外越来越荒凉的景色,心跳加速:"研讨会不是在八大关宾馆吗?"
"改地点了。"司机粗声粗气地说,"领导说海边空气好。"
谎言拙劣得可笑。八大关本就是海滨风景区。徐温玲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袖中的录音机,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稍微安心。
车最终停在一栋孤零零的海滨别墅前。铁栅栏上挂着"海洋生物研究所"的牌子,院子里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来回走动,看起来像模像样,但徐温玲注意到他们的"实验服"干净得没有一丝褶皱。
"徐所长,久仰大名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徐温玲转身,郑卫国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台阶上,肩章上的星徽闪闪发亮。比起去年,他胖了不少,两颊的横肉把眼睛挤成两条细缝,笑容里带着胜券在握的得意。
"郑主任。"徐温玲强忍厌恶伸出手,"没想到您亲自迎接。"
会议室里己经坐了十几个人,清一色的军装或干部服。徐温玲被安排在长桌末端,面前摆着份厚厚的《军农合作项目规划》。翻开第一页,她的血液瞬间凝固——文件明确要求将金穗系列耐寒、耐旱突变体的全部研究成果移交军方,由郑卫国担任项目总指挥。
"各位专家请看大屏幕。"郑卫国打开投影仪,"这是我军边防部队的粮食供给现状..."
幻灯片展示着边防战士啃冻土豆的照片,配以煽情的音乐。徐温玲悄悄环顾西周,发现所谓的"专家"大多神情麻木,有几个人甚至昏昏欲睡。这根本不是学术研讨会,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成果掠夺会!
"徐所长,"郑卫国突然点名,"听说你们的耐旱突变体在零下20度仍能存活?这正是边防部队急需的技术啊!"
全场的目光齐刷刷射来。徐温玲慢慢站起身,掌心全是冷汗:"郑主任可能记错了,我们的耐旱突变体是针对盐碱地的,抗寒性研究才刚起步..."
"谦虚了!"郑卫国哈哈大笑,突然切换幻灯片,"那这是什么?"
屏幕上赫然是徐温玲去年写的内部报告!《关于耐旱突变体在高原寒区应用的设想》,上面还标着"机密"字样。这份报告只印过三份,一份存档,一份给董海舟,另一份...
"没想到陈司令员这么支持军农合作。"郑卫国意味深长地说,"连机密文件都共享了。"
徐温玲如坠冰窟。陈司令员绝不可能出卖他们,唯一的解释是——研究所内部有内鬼!
会议"圆满"结束后,徐温玲被"礼貌"地请到二楼休息室。门一关,她立刻检查房间——没有电话,窗户焊死,显然是被软禁了。她刚掏出录音机准备检查,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徐所长?"是小林甜得发腻的声音,"郑主任请您共进晚餐。"
餐厅里摆着丰盛的海鲜宴。郑卫国亲自为她倒酒:"小徐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签了技术转让协议,条件随便开。"
徐温玲盯着杯中晃动的红酒,突然想起昆仑山哨所那些嘴唇干裂的战士:"郑主任,金穗系列本来就是为军民两用研发的,何必..."
"我要的不是技术!"郑卫国猛地摔了酒杯,"是专利!是署名权!是国际期刊上的论文!"他喘着粗气,像头被激怒的野猪,"马卫东那个蠢货,为点蝇头小利毁了大好前程。我可不一样..."
原来如此。徐温玲恍然大悟。郑卫国要的不是科研成果本身,而是随之而来的学术地位和国际声誉。有了这些,他就能摆脱"军代表"的身份,摇身变成"著名科学家"。
"我需要考虑。"她拖延道。
"明天上午十点前。"郑卫国擦着手,"否则..."他故意没说完,但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回到房间,徐温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录音虽然拿到了证据,但怎么传出去?她试着推窗,纹丝不动;敲门说需要女性用品,门外却递进来一包卫生棉——连这都准备好了!
凌晨三点,徐温玲被一阵轻微的刮擦声惊醒。阳台外有个黑影正在撬窗!她抄起台灯躲在门后,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徐所长,是我!"
窗框被撬开,寒风裹着雪花卷进来。黑影摘下口罩,露出小赵那张稚气未脱的脸!
"你怎么..."
"董所长发现联系不上您,就让我跟来了。"小赵帮她系好安全绳,"楼下警卫给我下了安眠药,咱们得快!"
两人顺着排水管滑到后院,刚翻过围墙,别墅里就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小赵拉着她在积雪的小路上狂奔,身后传来犬吠和叫骂声。
"前面有车!"
一辆没有开灯的吉普车停在路边。徐温玲刚拉开车门,就被人拽了进去。车子箭一般蹿出去时,她才发现驾驶座上是个穿军装的陌生男子。
"陈司令员派来的。"司机简短地说,"录音带在身上吗?"
徐温玲这才发现自己的袖子被划破了——录音机不见了!小赵却变魔术般掏出个微型胶卷:"我趁乱去郑卫国办公室拍的,比录音带劲多了!"
胶卷里是郑卫国与国外种子公司代表的合影,还有份英文合同草案——他竟打算把耐旱突变体卖给跨国公司!
"怪不得急着要专利权。"徐温玲冷笑。
吉普车没有开往火车站,而是首奔海军基地。更让徐温玲震惊的是,陈司令员亲自在码头等候,身后站着两个穿检察制服的人。
"丫头,受惊了。"老将军拍拍她的肩,"剩下的交给我吧。"
原来陈司令员早就怀疑郑卫国,故意放出假消息引蛇出洞。那些"机密文件"里都做了特殊标记,谁复印了谁就是内鬼。
"研究所的叛徒查出来了。"老将军递给她一份名单,"你绝对想不到是谁..."
徐温玲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眼前一黑——竟然是会计老周!那个总是愁眉苦脸抱怨经费不足的老实人,居然是郑卫国安插了十年的眼线!
"还有件事。"陈司令员的表情突然柔和下来,"董海舟让我转交这个。"
那是一穗通体冰蓝色的玉米,在晨光中晶莹剔透如宝石。穗轴上缠着张纸条:"抗冻蛋白表达成功,-25℃存活率92%。等你回来命名。"
汽笛长鸣,军舰缓缓离港。徐温玲站在甲板上,望着渐渐远去的青岛城,思绪万千。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远未结束,但手中的证据和怀里的蓝色玉米,就是最有力的武器。
1985年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徐温玲想起父亲笔记本上的那句话:"每一粒种子,都是穿越时光的承诺。"现在,这个承诺正在她手中生根发芽,终将长成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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