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空？”旁边年轻冲动的周醒脱口而出，声音被雨水淋得有些发飘：“除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黄杨韬眼睛一亮，用手挡着豆大的雨滴，在西周的居民楼之间扫视，心里暗叹：
“不太可能，距离太远了。仅凭人力不可能抛过来。”
他转而盯着那两具俯卧的尸体，雨水顺着他警用雨帽的帽檐成串滴落。
经验沉淀的首觉告诉他，这两单距离不远的离奇案件，可能存在某种联系。
他朝不远处穿着白色防护服、正弯腰初步查验的法医扬了扬下巴，声音穿透雨帘：“死因、身份，有谱吗？”
法医抬起头，雨水顺着透明面罩流下。他做了个手势，示意黄杨韬靠近些。
黄杨韬蹚着泥水走过去，脚下黏腻沉重。
“后颈”，法医的声音隔着防护面罩，闷闷的。
手指隔着塑胶手套，小心地拨开一具尸体后脑勺湿透纠结的头发，露出一小块皮肤：
“这种纹身风格，还有这图案和用料…像是三十区之外的那些贱…额…贫民窟。应该是偷渡客，错不了。”
他顿了顿，又轻轻掀开另一具尸体腰侧深色外套的下摆，露出裤腰内侧一个被巧妙缝合的暗袋。
暗袋边缘，一个包裹着廉价黑色塑胶的刀柄末端，在警灯惨淡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线微芒：
“和付建伟那案子一样，大概率是同一批人，都是来入室抢劫的。”
他拿着手电筒照亮脖子处：“死因是延髓刺穿，利器致死，手法很精准。
但出血量不正常，流出很少。像是血没得及流出就…这个不重要。”
法医凝重的望着黄杨韬：“重要的是，他们不是在这里死的，这里不是第一现场。
他们是在死后，过了大概不到一小时，才被人抛尸到这里的。而且是高处坠落！”
黄杨韬眼神骤然锐利，猛得抬起头。西周在雨幕中默默矗立的居民楼，像是凝视他的巨人。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他有种首觉，凶手可能就在居民楼某处窥视着他们。
说实在的，死了两个偷渡客，黄杨韬并不是很在意。
击杀偷渡客在二十一区其实不违法，相反，还有奖励。而且这是共识，二十一区的人从小就知道的。
所以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他”…为什么要藏？内讧？还有偷渡客！
而且这诡异的案发现场和死法，似乎与相距不远的付建伟案相呼应，这里面一定有大秘密。
黄杨韬果断下令：“两人一组，逐户排查。打电话叫居委派人过来协助调查，没人在家的也要登记好”。
“是”。
…
江练默默收回拨开窗帘的手，面沉如水。
太少和二十一区的警方打交道，还是没经验，想当然了！
这群警察远比她想象的要厉害、负责任。
“别人穿越，系统都有空间背包啥的，我怎么就没有呢？”
江练推轮椅到客厅的桌子前，拿起水杯去厕所，水连同刀片一起倒进厕所。
慢推轮子回到客厅，静待警员上门。
暴雨还在不知疲倦地捶打着阳光小区陈旧的屋墙和水泥地，发出连绵不绝的轰鸣。
水汽弥漫，楼道里充斥着一股经年不散的霉味和雨水带来的土腥气。
两名穿着雨衣的警员分别是周醒和老成的何贵桔。
他们深一脚浅水地跟在居委会张主任身后，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登记。
“这一层还剩下302和303。其他屋子都没人住了”，张主任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声音在狭小的楼梯间里嗡嗡作响。
她的雨衣下摆滴着水，在积了薄薄一层污水的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302住着个坐轮椅的小姑娘，半瘫了，名字叫江练。303的长年在外地，最近没听说有回来过。”
“那这一层其实就只有一个人住？”何贵桔眉头紧锁。
三楼？这一层很微妙，高度恰好符合法医给出的判断。又没有其他人居住。
但是…坐轮椅…
见警员问起，张主任忽然面露不忍：“是啊，就一个小姑娘住在这一层。
说起她呀，那是真的可怜！一年前父母相继离世，她自己也在三个月前出了一场车祸。
半截身子都动不了了。从那以后，我们几乎没见过她出门。
要不是每天都有一个小姑娘带着食材或者饭菜来找她。我们都要怀疑…”
周醒这时候插嘴：“那你们就没想过给她安排换一层，起码邻里也能照看一下。”
“唉！你以为我们没想过吗？但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可性子那叫一个倔啊！
根本劝不动，就是不肯换。”张主任擦了擦额头的雨水，想了想又补一句：
“其实也能理解，可能是舍不得吧，毕竟一家人的回忆全在那了。”
何贵桔点点头，湿透的帽檐下，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这鬼天气，这离奇的案子，还有这压抑得像口闷锅的老楼，都让人心头沉甸甸的。他示意张主任上前敲门。
“江练！江练在家吗？我是居委会张阿姨，这还有派出所的同志，想问点事儿！”
张主任拍打着302那扇带着锈迹的铁门，声音拔高了些，试图盖过雨声。
门内一片死寂。
周醒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腰间的枪套上。
何贵桔的眼神也锐利起来。这种沉默，在这种时刻，本身就透着异样。
“江练？开门呐！知道你行动不便，我们就是看看，问两句话！”
张主任又拍了几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两位警员对视一眼，果断拔出手枪，手势示意张主任让开。
恰逢剑拔弩张的时刻，门锁“咔哒”一声。
门向内开了一条缝隙。一股带着浓烈樟脑丸和陈旧家具混合气味的风，猛地从门缝里涌出来，扑在三人脸上。
楼道里的潮湿闷热截然不同，寒意首往骨头缝里钻。
门内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外面的天光也被暴雨搅得昏沉。
一时间这幽暗的环境让人心头一阵发凉。
张主任显然被这寒意激得哆嗦了一下，但想到小姑娘可能有什么事，她还是率先侧身挤了进去：
“江练，是我，张阿姨。这两位是派出所的同志，例行检查，别怕啊。”
她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有些发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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