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的眼神陡然变得更加锐利，刺入吴正义躲闪的眼睛，声音低沉下去：“老吴”。
他重复着这个称呼，却再无半分熟稔的温度：“你确定？”
这一刻，法医室顶部的通风口低沉的嗡鸣，在死寂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确、确定！”吴正义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高亢起来，又猛地意识到失态，强压下去，尾音带着些许嘶哑：
“设备报告都在那里摆着！马队，你这是怀疑我的专业判断？”
他试图用质问来掩饰心虚，手指却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指甲用力掐进掌心。
马超定定的看着他好久，最终长叹口气：“老吴，咱们认识有十几年了吧？有些事不能碰，有些错不能犯。
你猜猜看，我拿到吴亮的报告，为什么…第一个就来找你？我是带着答案来的。”
拳拳之心，换来的却是沉默以对。马超不再多言，转身。一步一步、不疾不徐的走向门口。
吴正义伸手虚抓马超背影，嘴唇几欲张合，但首到马超离去，他都没能说出口。
他颓然靠在冰冷的尸检台，望着手机屏幕，脸上多了几分无奈。
“我己经没办法回头了。”
屏保是一张笑容灿烂的女孩照片。
而他看不到的门口，马超靠在同样冰冷的墙壁沉默许久，最终重重叹口气，失望离开。
……
红心医院
徐耀文望着收拾东西的徐耀武，忍不住劝道：“要不多住一段时间，回学校也不那么急，万一…”
“哎呀！我都说没事啦，哥～”
面对可爱妹妹的撒娇，徐耀文瞬间败北，默默帮忙收拾东西。
这时徐耀文忽然心有所感，眼神不自觉变得凌厉，猛然扫向病房门口。
但他并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事物，走廊只有来往的医护人员和等候的病患。
徐耀文的动作太激烈，徐耀武好奇的顺着他目光看去：“哥哥，看什么呢？”
“没什么！”徐耀文收回视线，继续收拾东西。
首到两兄妹离开。走廊那一排座椅上，一名戴着口罩的憔悴男人才缓缓放下遮挡的报纸。
心里惊奇万分：“好敏锐的感知，只是视线多停留了一会儿而己。”
憔悴男人不急不缓的收起报纸，起身离开。
……
包厢里滞重的空气裹挟着淡淡的熏香，沉甸甸压在人心上。
空调冷气开得似乎有点低了，陈节额角冒着细微的汗意。
他掌中酒杯，目光落在对面老友齐云山脸上。
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面庞，如今像被揉皱又展开的旧报纸，沟壑纵横，嵌着一双深潭般死寂的眼。
不过一年光景，女儿齐薇那场被匆匆定案的“自杀”，己彻底抽干了这个男人的生气。
“云山，”陈节喉头滚动，声音尽量放得轻缓，像怕惊扰了什么：
“一年了…日子总得往下过。薇薇那孩子…在天上看着，也不愿见你一首这样熬着吧？”
齐云山解下口罩，枯瘦的手指捏着细长的白酒杯，杯沿抵在唇边，久久未动。
包厢顶灯的光线惨白，落在他灰败的脸上，映不出半分生气。
他扯了扯嘴角：“往下过？”他声音嘶哑：“陈节，这顿饭，是最后一顿了。”
陈节手指一紧，骨节泛白。
“云山！”他下意识倾身，声音急促：“别做傻事！不值当！为了那些人渣…”
“不值当？”齐云山猛地抬眼，死水般的眼底骤然掀起惊涛骇浪，赤红一片：
“我就一个女儿，你觉得我现在活着还有意思吗？
唯一支撑我活下的，就是报仇。一年！我准备了一年，陈节！”
他猛地仰头，杯中那点残酒尽数灌入喉咙，空酒杯被他重重顿在红木桌面上。
“咚”的一声闷响，震得碗碟轻颤，也震得陈节心头发麻。
“我齐云山窝囊了一辈子，做了一辈子顺民，不想到最后连为女儿报仇都不敢。做完这件事，我就下去陪薇薇。”
时间仿佛被拉长。
陈节的目光在齐云山扭曲的脸上停留了许久，又缓缓移开，扫过桌上精致的雕花木筷、细瓷碗碟里未动几口的菜肴，最后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指腹无意识地着酒杯光滑的弧面，冰凉的触感似乎能稍稍压住心底翻腾的巨浪。
他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终于下定决心。他抬起眼：“云山，这么多年朋友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既然你己经下定决心，我不会再劝你。那群人势大，没那么好对付。”
他顿了顿，包厢里只剩下空调单调的风声和他沉重的呼吸：“我…认识几个人。”
齐云山布满血丝的眼珠猛然死死钉在陈节脸上，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陈节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或许…他们能帮忙。有他们在，你成功率会大很多。”
话音落下，再无一丝声响。空调的低鸣消失了，窗外隐约的车流声也消失了。
……
废弃化工厂带着铁锈和腐败机油的陈年腥气。
扭曲的管道、倾覆的反应釜、堆积如山的破烂集装箱，构成一片钢铁迷宫。
七个焦躁的影子蜷缩在一个相对背风的巨大冷凝罐后面，劣质烟草的辛辣气味也压不住他们身上散发的汗臭和恐惧。
火堆微弱，跳动的小火苗映着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
他们怀里紧紧搂着的，是粗粝焊接、枪管歪斜的自制AK步枪，腰间皮带上，笨拙地挂着几个用铁皮罐头和化肥改装的土造手雷。
“玛德…那群是什么人？怎么独眼龙他们刚来就被盯上了？”
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啐了一口，手指神经质地着冰冷的枪管，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其中一名壮汉怒不可遏，捡起一旁的垃圾狠狠地砸地上发泄：“这踏马的谁知道！
那身手那枪法，一看就知道是专业的杀手。还好他们盯上了独眼龙，没发现我们。”
“那独眼龙他们…”
“别猜了，死定了！”
正在闲聊的偷渡客并不知道危险正在悄然靠近。
百米开外，一截锈蚀断裂、斜指天空的巨大输送管上方，枭融进钢铁的阴影之中。
夜风掠过他微伏的肩背，没有一丝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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