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厚重的橡木门被猛地撞开，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书架上几册古籍都微微晃动。
徐浩然像压抑着风暴，裹挟着一股凛冽的穿堂风闯了进来。
他面色铁青，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深陷的眼窝里燃着两簇毫不掩饰的怒火，死死钉在书桌后那个穿着深灰色笔挺中山装的年轻身影上。
“好啊，徐耀锋！”徐浩然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灼人的火星：“翅膀硬了是吧？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他几步就跨到宽大的红木书桌前，沉重的巴掌“啪”地一声重重拍在光洁的桌面上，震得笔筒里的钢笔都跳了一下。
“你二叔的收尾居然不清干净？嗯？”他身体前倾，那股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威势如同实质般扑向徐耀锋：
“还留着徐耀文、徐耀武那两个小崽子！要不是你刑叔跟我提了一嘴，老子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当猴耍呢？”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粗重的喘息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书桌后，徐耀锋缓缓抬起了头。他脸上没有任何被父亲雷霆之怒撼动的痕迹，只有平静。
他甚至没有站起来以示尊重，只是将手中那份关于二十一区第三季度财政预算草案的卷宗轻轻合拢，推到一旁。
深灰色的中山装严丝合缝地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清瘦的身形，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利剑，锋芒内敛。
“您”，他开口，不温不火，清晰沉稳，穿透了父亲的怒火：
“一首都是我的父亲。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永远都是。”
这话像是带着千钧郑重，却又微妙地像一层薄薄的隔膜，挡在了父子之间那汹涌的怒涛前。
徐浩然布满血丝的眼睛眯得更紧，像要穿透这层平静的表象。
徐耀锋终于站了起来，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与其年龄不符的沉稳。
他并未看父亲那双喷火的眼睛，目光反而投向窗外。
透过宽大的落地窗，远处二十一区议政厅那标志性的尖顶轮廓，在午后有些阴沉的天空下清晰可见。
“但是，父亲，”他转回视线，终于落定在徐浩然脸上，那目光里没有挑衅，没有畏惧，只有冷静和宣告：
“现在，我是二十一区的议员。”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
书桌上那支昂贵的镀金钢笔，笔尖在阴影里反射出一点幽冷的寒光。
“我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最后两个字，他清晰地吐出：“父亲。”
那声称呼，在此刻听来，礼貌得近乎疏离。
徐浩然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
那层刻意堆砌的暴怒如同被戳破的皮囊，瞬间泄去了一些，露出眼底下更深的惊愕。
这个在他威严下成长起来的孩子，成为了如今敢如此平静地宣告独立的年轻人。
徐耀锋的眼神坦荡，没有丝毫闪躲。
“你自己做决定？”徐浩然的声音陡然拔高：“留着你二叔的种，就是你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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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面前这张冷静得可恨的脸砸碎。
徐耀锋的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
他向前微微倾身，双手撑在冰凉的桌面上，目光锐利的刺向父亲眼底的惊涛骇浪。
“父亲，”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异常冷静：“徐耀文和徐耀武活着，对我有用。”
“有用？”徐浩然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怒极反笑，笑声干涩刺耳：“放虎归山，遗祸无穷！你跟我说有用？”
“他们那时候还小，未必记得。而且他们是活着的筹码。”
徐耀锋的声音平稳：“二叔在二十一区经营多年，树大根深，虽然人没了，但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还在。
他那些旧部，那些藏在暗处的盟友和敌人…他们心里都悬着这把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父亲因震惊而微微僵住的脸：“留着徐耀文和徐耀武，就是留着这张牌。
一张可以随时打出去，也能随时收回来震慑的牌。比两具无声无息的尸体，有价值得多。”
他首起身，姿态恢复了之前的挺拔，右手极其自然地抬起，开始整理左手深灰色中山装的袖口，抚平那一道细微的褶皱。
淡定而优雅！
“现在动他们，什么也得不到不说，还平白惹来不必要的猜忌和麻烦。”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与父亲对上，里面是纯粹的计算：“我需要的是控制，父亲。不是简单的清除。
这关系到我在二十一区的位置，关系到我们徐家未来十年、二十年的根基。”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他们的命，在我手里，更有价值。”
“价值？”徐浩然死死盯着徐耀锋整理袖口的那只手，那只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的手。
他忽然猛地抬手，指向徐耀锋，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
“好！好得很！”他连说了两个“好”，声音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徐议员！你翅膀硬了！
你有你的‘价值’！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子？”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咆哮而出。
他猛地转身，沉重的脚步踏在地板上如同擂鼓。
他冲到门边，布满青筋的大手抓住冰冷的黄铜门把手，狠狠一拽！
“砰！”
橡木门被狠狠摔上，巨大的撞击震得墙壁都在嗡嗡作响，连天花板角落沉积的灰尘都被震得簌簌飘落。
沉书房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厚重的门板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也隔绝了那雷霆般的怒火。
门外，走廊转角处厚重的丝绒窗帘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徐浩然高大的身影就站在这片阴影里，背对着那扇刚刚被他用尽全身力气摔上的书房门。
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慢慢平复下来，方才因暴怒而涨红的脸。
此刻在阴影的笼罩下，褪去了血色，显出深沉而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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