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炉的热浪隔着三里地就能感受到,像一头无形的巨兽在喘息。空气被烤得扭曲,远处的山峰像浸在沸水里的茶叶,边缘模糊不清。林弦超的战戟在热浪中泛着白光,戟身上的纹路被汗水冲刷得发亮。茶汤铠甲表面凝结出细密的汗珠,汗珠刚渗出就被蒸发,在甲片上留下淡淡的盐痕,像一层薄霜。
“这地方比记载中更难熬,”他望着前方被火焰包裹的山隘,隘口的岩石正在融化,流淌着橘红色的岩浆,“彝族的圣火不该是这样,虚渊的气息让它们变得狂躁,失去了原本的温和。”战戟突然指向左侧一棵歪脖子树,树干上刻着苗族的“禁入”图腾,图腾边缘却被啃噬出锯齿状的缺口,露出里面新鲜的木质,“有东西在破坏苗族的防御阵,看痕迹,像是某种大型的蛊虫。”
闵秋芷的断笛裹着一层翡翠色的蛊雾,像给滚烫的笛身套了层隔热罩,蛊雾丝丝缕缕,不断吸收着周围的热量。她指尖划过笛孔时,雾中会浮现出半透明的蛊影——那是巫医一脉的“溯蛊术”,能看见蛊虫的迁徙轨迹。“这些蛊虫在向窟底聚集,”她盯着一道快速移动的黑影,黑影的轮廓与母蛊的记载吻合,动作迅捷而诡异,“弑茧母蛊在召唤它们,这不是好兆头,通常只有在遇到极大危险时,母蛊才会这么做。”
柳楚楚的红绸在热浪中舒展,金红色火焰与山火的橘红色交融,形成温暖的橙光,像一层保护膜。那些试图靠近的蛊虫一触到火焰就会蜷缩成球,发出细微的爆裂声。她注意到吊脚楼的窗纸上,贴着与姐姐遗物中相同的符咒,符咒边缘己经发黑,却仍在微微发光,散发着顽强的生命力。“苗族的符咒和柳家的红绸同源,”她伸手触碰符咒,指尖传来熟悉的暖意,那是家族血脉相连的感觉,“姐姐当年肯定来过这里,她的符咒是在这里学的,这些符咒的手法,和我小时候看她练习的一模一样。”
守渊人少年抱着骨坠,骨坠上的水纹图腾在高温下变得黯淡,像快要熄灭的烛火,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先祖手记说,焚天炉是六族的‘锻造台’,初代族长就是在这里将六族本源之物熔铸成封印的核心。”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冰凉的海棉石,是从月牙湾带来的,“但现在炉温失控,连水族的寒石都快撑不住了。”海棉石接触到空气,立刻冒出白色的蒸汽,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转眼间就失去了水分。
西人钻进避火道,裂缝狭窄得只能侧着身子通过,石壁滚烫,仿佛刚从炉子里取出来,不时有火星从头顶掉落,砸在地上发出滋滋声。林弦超用战戟在前方开路,每当遇到松动的岩石,就用茶汤凝成护盾挡住,金色光芒在狭小的空间里反射,照亮石壁上彝族先民的壁画——画中记录着焚天炉的锻造过程,最后一幅画却被利器刮花,只留下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将手伸进火炉,姿态诡异而贪婪。
“那是虚渊?”柳楚楚的红绸突然绷紧,缠住一块坠落的碎石,碎石在红绸的火焰中化为灰烬,“它从一开始就盯着焚天炉?”红绸上的凤凰图腾与壁画产生共鸣,被刮花的部分竟透出淡淡的金光,隐约能看到黑色人影的脚下,踩着六族的图腾,那些图腾正在痛苦地扭曲。
闵秋芷的断笛突然奏响急促的旋律,像警报声一样尖锐,蛊卵在她掌心剧烈震动,几乎要脱手而出。“前面有活物,而且不止一个。”她示意众人停下,从笛孔中飞出一只萤火虫大小的蛊虫,翅膀闪烁着微弱的绿光,“这是‘听火虫’,能分辨火焰的心跳,前面的火焰里藏着会动的东西。”蛊虫飞回来时,翅膀上沾着黑色的灰烬,触角无力地耷拉着,“是被火同化的彝族勇士,他们的魂魄被锁在火焰里,成了焚天炉的守门人,他们的火焰心跳很痛苦,却又带着一丝不屈。”
避火道的尽头是片开阔的熔岩平台,平台中央矗立着焚天炉——那是座由黑色岩石筑成的巨炉,炉口喷吐着丈高的火焰,火焰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炉身上缠绕的锁链正在熔化,链环上的彝族符文早己被烧成焦黑,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平台周围,站着十几个身披火纹铠甲的虚影,他们手中的长矛燃烧着熊熊烈火,正是闵秋芷所说的“火魂勇士”,他们的眼神空洞,却又透着一丝残留的威严。
“擅闯圣地者,死!”火魂勇士的声音像是火焰爆裂,带着灼热的气浪,他们同时举起长矛,矛尖的火焰汇聚成一道火墙,朝着西人压来,火墙所过之处,地面的岩石都被熔化。林弦超的战戟立刻横在身前,茶汤与火焰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金色的蒸汽弥漫开来,在火墙上冲出一个缺口,他的手臂因反震而微微发麻。“这些勇士的神智还在,”他看着火魂眼中偶尔闪过的清明,那是不屈的意志在挣扎,“他们在抵抗虚渊的控制,只是身不由己!”
柳楚楚的红绸突然化作无数细小的火丝,像一张巨大的网,钻进火魂勇士的铠甲缝隙。“父亲说过,柳家的凤凰火能安抚狂暴的魂灵。”她将红绸与石壁上的火焰图腾相连,金红色的光芒顺着图腾蔓延,在平台上织出一张巨大的火网,“你们看,这是六族共同的火焰图腾,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是来帮你们的!”火魂勇士的长矛明显迟疑,矛尖的火焰开始闪烁,像是在犹豫。
闵秋芷的断笛奏响彝族的《祭火谣》,旋律悠扬而庄重,带着对先祖的崇敬。翡翠色的蛊雾与火网交织,在空气中凝成无数细小的光粒,像漫天的星辰。“这是母亲教我的,她说彝族的勇士最敬重守护家园的人。”她将蛊卵举过头顶,卵中映出火魂勇士生前的模样——他们正在守护焚天炉,与虚渊的黑影厮杀,鲜血染红了炉身,“你们的牺牲我们记得,现在该让你们安息了,你们守护的家园,我们会继续守护。”
火魂勇士的铠甲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燃烧的魂魄,魂魄呈现出人形,依稀能看出他们坚毅的面容。为首的勇士摘下头盔,露出被火焰吞噬的面容,却在看到蛊卵的瞬间,将长矛插进地里,动作带着决绝:“巫医的后人...终于来了...”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被风吹散的火星,“星火石...被虚渊嵌在炉心...它在...用石火淬炼分身...快阻止它...”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就化作火星,融入火网之中,其他火魂勇士也纷纷效仿,火网因此变得更加炽烈,光芒耀眼。
焚天炉的炉口突然喷出黑色的火焰,火焰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手持一柄燃烧的巨斧,斧刃上流淌着黑色的岩浆,正是之前壁画中被刮花的黑色人影。“就凭你们也想夺走星火石?”人影的声音带着金属被烧红的嗡鸣,刺耳而狂妄,巨斧一挥,黑色的火焰就如潮水般涌来,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在燃烧,“焚天炉早就成了我的‘养魂地’,这些彝族勇士的魂魄,都是滋养我分身的养料!你们也会是其中之一!”
林弦超的战戟与黑色火焰碰撞,金色光芒被烧得噼啪作响,戟身出现焦黑的痕迹,散发出焦糊味。“这家伙的力量比之前遇到的都强,”他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引动体内所有的茶汤之力,金色光芒大盛,“秋芷,用母蛊的力量试试!它可能怕这个!”闵秋芷立刻将蛊卵抛向空中,翡翠色的光芒与黑色火焰对抗,竟在火焰中烧出一个圆形的空洞,蛊卵发出愉悦的嗡鸣,“它怕母蛊的净化之力!我们找到它的弱点了!”
柳楚楚的红绸缠上蛊卵,金红色的火焰顺着卵壳蔓延,与翡翠色光芒形成旋转的光轮,像一颗小型的太阳,散发着温暖而强大的力量。“把光轮扔向炉口!”她大喊着松开红绸,光轮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撞向焚天炉的炉口,黑色火焰顿时被逼退三尺,炉口发出痛苦的嘶吼。炉口内侧,一块拳头大小、通体赤红的石头正在闪烁,石头表面的裂纹中,流淌着与太阳相同的金色光芒——正是星火石,它的光芒被黑色火焰压制,却依然顽强地闪烁着。
“就是现在!”林弦超的战戟化作金色的箭,速度快如闪电,顺着光轮撞出的空洞射向炉口,精准地刺中星火石。星火石被战戟的力量震得松动,从炉心的凹槽中脱落,朝着平台坠落,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红色弧线。黑色人影怒吼着扑来,巨斧劈向坠落的星火石,却被突然升起的火网挡住——那是火魂勇士们最后的力量,火网坚韧而温暖,带着他们最后的守护之意。
柳楚楚的红绸及时接住星火石,石头入手滚烫,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却舍不得松开。星火石接触到红绸的瞬间,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光芒中浮现出彝族的古老文字,组成一段完整的记录:“星火石,取太阳精火之核,与焚天炉共生,可熔万物,亦可净万邪。虚渊本体藏于‘无妄海’,需六族本源之物齐聚,方能开启封印...”
“无妄海?”闵秋芷接住掉落的蛊卵,卵中映出一片漆黑的海洋,海面上漂浮着破碎的星辰,“那是六族记载中‘不存在的海’,据说藏在时空的缝隙里,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她看着星火石上的文字逐渐消失,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看来我们得先找到剩下的本源之物,才能去无妄海,前路还很长。”
黑色人影见星火石被夺走,发出愤怒的咆哮,声音震得整个平台都在颤抖,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要消散在火焰中。“你们以为赢了吗?”他的声音在焚天炉中回荡,带着不甘和怨毒,“星火石离开炉心,焚天炉就会爆炸,这里所有人都会被烧成灰烬!谁也逃不掉!”随着他的话音,焚天炉开始剧烈震动,炉身的裂缝中涌出更多的黑色火焰,平台的岩石也开始熔化,发出不祥的咔嚓声。
守渊人少年突然将骨坠按在星火石上,骨坠的水纹图腾与石头的火焰图腾产生共鸣,发出柔和的光芒,竟在平台上开出一道通往山下的石门,石门上刻着水族和彝族的图腾。“先祖手记说,星火石能暂时压制焚天炉的力量!”他推着众人向石门跑去,自己则留在最后,脸上带着坚定,“快走!我用守渊人的血脉暂时稳住它,但撑不了多久!你们一定要找到剩下的本源之物!”
林弦超最后一个冲进石门,转身时看到焚天炉的炉身己经炸裂,黑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却在触及星火石留下的光罩时被挡住,光罩剧烈闪烁,却始终没有破裂。“我们会回来的!”他对着火焰中的黑色人影喊道,战戟上的白族图腾与星火石的光芒遥相呼应,“六族的本源之物,绝不会让你得逞!”
石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外面的爆炸声。众人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看着手中的星火石,石头的温度渐渐降低,表面浮现出下一个目标的影像——一座漂浮在云海中的岛屿,岛上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钟楼,钟声仿佛能穿透时空,正是回族的“时计岛”。
“回族的‘时光沙漏’,”闵秋芷抚摸着蛊卵,卵中映出沙漏的虚影,沙漏中的沙子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那是能掌控时间流速的本源之物,极其珍贵,也极其危险,虚渊肯定也在找它,它想利用时间的力量来恢复自己。”柳楚楚的红绸缠绕着星火石,金红色的火焰与石头的红光交织,像两条相互依偎的龙,“姐姐的符咒里也提到过时计岛,说那里的钟楼能看到‘过去的真相’,或许我们能在那里找到姐姐失踪的线索。”
林弦超将战戟插在地上,支撑着疲惫的身体,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不管虚渊有什么阴谋,我们都必须比他先找到时光沙漏。”他看着星火石上的岛屿影像,眼神坚定,充满了决心,“下一站,时计岛。我们不能停下脚步。”
守渊人少年的骨坠在星火石的光芒中,修复了之前的裂痕,水纹图腾与火焰图腾交相辉映,散发出和谐的光芒。“先祖手记的最后一页说,集齐六族本源之物后,需要用‘六族契约’才能开启无妄海的入口,”他望着众人,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而契约的碎片,就藏在每个本源之物里,我们正在一步步接近真相。”
西人休息片刻,便踏上前往时计岛的路。身后的焚天炉仍在爆炸,黑色的火焰却始终无法突破星火石的光罩,仿佛在预示着,即使虚渊的力量再强大,也无法阻挡六族重聚的决心。而在无妄海的深处,一片漆黑的海水中,无数双眼睛正在缓缓睁开,闪烁着贪婪而期待的光芒,等待着六族本源之物的到来,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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