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破了？"盼春注意到他衣袖的裂口，不等回答就转身朝门外走去，"正好前些日子给你做了件新衣裳，原想着过几天中秋的时候再给你的。"
墨锦闻言一怔。暗卫营从不教他们期待这些——新衣、节庆、馈赠，都是与刀尖舔血之人无关的奢望。
盼春己不一会儿就“噔噔噔”地捧着一套靛青色的衣衫回来了。
墨锦从未穿过这么精细的衣服，领口袖边都细细滚了暗纹，针脚也密密的，就连里衣的料子都是软软的细布。盼春抖开衣裳在墨锦身上比了比，满意地点头："尺寸刚好。"
"不必..."墨锦刚要推拒，盼春己经伸手去解他腰间的革带。
"别动！"盼春拍开他阻拦的手，"你右手伤着怎么换？当我愿意给你换么？"她故意板起脸，耳根却悄悄红了，"还不是怕你一会儿扯到伤口又流血..."
"盼春。"墨锦打断她，喉结动了动，"我...我没有看上去那么小..."言下之意，男女授受不亲。
铜盆里的水纹晃了晃。盼春咬住下唇，手上动作却不停，三两下解开他紧绷的腰带。里衣滑落至腰间时她呼吸一滞——少年精瘦的腰身上交错着数道陈年疤痕，最新的一道还泛着粉红，横贯整个背部。
盼春攥着衣裳的手指节发白，鼻腔蓦地一酸，："傻子...怎么全是伤..."
墨锦以为自己身上的伤吓到了盼春，沉默着去拿新衣，却被盼春按住手腕。小姑娘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把他按坐在床沿，自己跪在脚踏上，拿着湿帕子一点点擦他背上干涸的血迹。
"在暗卫营...很苦吧？"她问得小心翼翼。
墨锦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发顶，那里有个可爱的发旋。他忽然想起盼春第一次给他吃的的时候，她笑眯眯地叫他“弟弟”，还承诺说以后她照顾他。
"习惯了。"他不置可否地答了三个字。
长期处于黑暗中的人，如果有可能，谁不愿意抓住那一抹肯为自己而亮的光？
盼春突然把脸埋在他膝头的衣料里，声音闷闷的："以后受伤了要告诉我。"顿了顿又补充，"我帮你包扎。"
墨锦僵着身子不敢动。少女温热的呼吸透过布料熨在皮肤上，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不合规矩。"他声音发紧。
"什么规矩不规矩！"盼春抬头瞪他，眼圈红得像抹了胭脂，"我既然答应照顾你，帮你处理伤口就是我分内的事..."
话音戛然而止。墨锦突然俯身，一个极轻的吻落在盼春眉心。像蝴蝶掠过新雪，转瞬即逝。
"你..."盼春呆住了，手里帕子掉在地上。她可是一首把他当弟弟照顾的，可是，自己似乎对这个吻，也不怎么排斥...
墨锦己经利落地套上新衣，系腰带时手指稳得看不出半点颤抖。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冲动之举比当年第一次杀人时心跳得更快。
"我去巡视。"他转身走向门口，背影挺拔如青松。
盼春突然冲过去拽住他后襟："等等！"她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个平安符塞进他衣襟，"上月去大相国寺求的..."
墨锦按住心口微微鼓起的痕迹，眼底有什么东西化开了。
他让自己在盼春的身前站定，神色郑重地对她说：“盼春，许是我刚刚说的不够清楚，我没有你看起来那么小，我比你年长3岁有余。”
"啊？"盼春的手僵在半空。细看她才惊觉，这个总被她塞点心的"少年"，喉结分明锋利如刃，刚刚脱衣后的身形也是肌肉紧实的劲瘦，而不是那日她匆匆一瞥时误以为的瘦弱。
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声含糊的咕哝："我、我知道了...我就是习惯..."
墨锦突然用指腹按住她的嘴唇。常年握刀的手指粗糙温热，惊得盼春一个激灵。
"习惯很危险。"他眼底有暗潮翻涌，"比如现在，我会误会..."指尖缓缓下滑，停在她剧烈起伏的心口，"...这个心跳是为我。"
窗外传来竹叶沙沙声，更显得室内寂静得可怕。
"墨锦！"她猛地推开他，却因用力过猛向后仰倒。天旋地转间，一只有力的手臂箍住她的腰肢。新换的靛青衣袖与她藕荷色的裙裾纠缠在一起，交相辉映。
“怎么？我说错了么？”墨锦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哑，指尖划过她烫得惊人的脸颊，"给我做衣裳、替我包扎、就连这平安符都是并蒂莲的..."
既然己经说出来了，索性他便破罐子破摔了。
盼春情急之下捂住他的嘴："那、那是摊主拿错了！"
墨锦低笑出声，震动的胸腔贴着她另一只手掌。忽然凑近她红透的耳垂，一字一顿道："盼春姐姐，你再这样..."温热的唇擦过她耳尖，"我会当真的。"
这句话像一滴水落入滚油，炸得盼春跳起来就要跑，墨锦顺势将她扶正，却在她站稳的瞬间松开手，后退三步拉开距离。
"我去巡视。"他又恢复了往日冷肃的模样，仿佛方才的暧昧从未发生。只是在门口驻足时，背着光说了句："若是无意，还请姑娘以后不要再来寻我了。"
盼春愣愣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突然把发烫的脸埋进掌中。
她明明是将人当弟弟对待的，怎么就，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是说实话，她好像也并不讨厌这样的墨锦，内心似乎还有一丝窃喜。
檐下风铃轻响，惊醒了发呆的少女。她慌乱地叠好散落在床头染血的旧衣，而后才红着脸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隐于暗处的墨锦看着少女慌慌张张的逃开，心下有不安，也有失落，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转身开始巡视。
他记得一个跟他玩的很好的暗卫曾经跟他说过，如果你真的想要有一个人，那就先放她走，如果她回来，那她以后就是你的了。
可是他那个暗卫朋友最终也没能等到他放走的那个人，因为他放走那人没几天，就死了，死的很惨，墨锦甚至都没能为他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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