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娘知道你还在怨娘..."国公夫人将一盏温热的燕窝轻轻放在傅怀瑾案头，如少女般青葱的手指微微发颤。她今日特意换了身素雅的藕荷色衣裙，衬得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愈发楚楚可怜。
"那药方...是娘当年流落在外时，从一位老大夫那儿求来的。"她捏着锦帕拭泪，声音哽咽，"那时亲眼见他让很多将死之人的身体都得到了好转，娘才...才..."话到此处，她突然掩面啜泣，“才求了那大夫将方子送给娘的，为了得到那方子，娘...”
她用锦帕擦着柔白的脸上的泪痕，哭的绝美凄楚。“娘给那老大夫浆洗了整整一个月的衣物，连...连沾着泥的鞋袜都...”
傅怀瑾握笔的手紧了紧，案上宣纸洇开一团墨渍。眼前浮现出沈珞瑶苍白决绝的脸，他等了那么久的人，好不容易两情相悦，就差一步，差一步他就能娶她了。
"母亲不必..."他刚欲开口，忽闻窗外传来一声嗤笑。
雕花门扇被人用折扇推开，来人一袭月白锦袍斜倚门框，好看的桃花眼里噙着三分讥诮，“国公夫人以后还是莫要再自作主张了，毕竟您只有这么一个把你放在心上的亲人了，哪天你要是一不小心给他害死了，估计您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国公夫人指尖猛地掐进掌心，帕子顿时扭曲变形，她却在抬眸时换上更哀戚的神色："这位公子此言差矣，天下哪有母亲会..."
"会什么？"谢云舟眉梢微挑，面上浮上一抹假的不能再假的困惑，"会拿亲儿子的终身幸福当儿戏？还是会给自己亲儿子下药？"他首起身漫不经心把玩着扇坠，嗤笑道："要我说啊，这种人不仅心黑，还蠢得很。又毒又蠢的东西，也配当娘？"
“云舟，”傅怀瑾冷冷地看了谢云舟一眼，止住了谢云舟的话，他转向国公夫人时，下颌线紧绷，"母亲先回吧，儿子还有公务要处理。"
国公夫人脸上青白交加。她原想借机挽回母子情分，却不料被谢云舟当众撕破脸皮。此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捏着帕子作泫然欲泣状，一步三回头地往外挪。
待到人走后，谢云舟才收了面上不屑的表情，正色问傅怀瑾：“那个南疆的大夫过几日就到了，你确定要冒这个险？”
傅怀瑾看着宣纸上那一团墨渍，墨色晕染，如同堵在他心口的那团郁气，闷得人喘不过气。
"小姐您放心，庄子上那些个吃里扒外的，老奴都料理干净了。"李嬷嬷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粗糙的手指在账册上点了点，"该退的银子一分不少，该打发的人一个不留。"
作为沈珞瑶的乳母，李嬷嬷自小看着她长大。岁月虽在她鬓角染了霜色，却未减半分利落劲儿。此刻她捧着账册站在沈珞瑶跟前，腰背挺得笔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而忠诚的光芒。
沈珞瑶仔细翻看着新送来的账册，这庄子被前任管事贪墨了不少银钱，如今那蛀虫为堵她的嘴，不仅吐了个干净，还额外倒贴了三成，倒意外得了笔横财。
"李嬷嬷，"沈珞瑶合上账册，指尖在封皮上轻轻叩了两下，"这几日挑几个得力的人手，把庄子上闲置的地全部清理出来。"她抬眼望向窗外那片沃野，眸中闪过一丝心安，"之后将这些地全部都种上荞麦，要快。"
"老奴定当尽心尽力办妥。"李嬷嬷答得干脆利落。
沈珞瑶望着这个从小把自己奶大的妇人，心头涌起一阵暖意。按理说李嬷嬷这个年纪，本该在府里享清福。可比起在后宅伺候人，掌管庄子显然更体面——这是她给嬷嬷的体面，也是对这个忠仆最大的信任。
"那便辛苦嬷嬷了。"沈珞瑶的目光落在李嬷嬷粗糙的双手上，前世沈家倾覆那日，这个老人只是紧紧搂着她，一声声唤着"我的小姐啊......"至死都没怨过她半句。
李嬷嬷这会儿笑得见牙不见眼，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小姐尽管吩咐，老奴这把老骨头还能替您撑几年。"
"嬷嬷是要长命百岁的。"沈珞瑶看着李嬷嬷高兴的样子，连日来的低落情绪也好了不少。
她压低声音道："嬷嬷，还有一事。这些银票您收好，我想屯些粮食，等冬日开间铺子。此事需得隐秘，莫要让父兄知晓，也莫要惊动上京城里那些粮商。"
李嬷嬷小心翼翼地接过银票，贴身收好，眼中闪过会意的神色："小姐放心，老奴明白。这事啊，就是那个...那个..."她拍了下脑门，"对，就是'事以密成'的道理！老奴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谢云舟发现最近市面上有一股力量和他一样，都在悄悄的屯粮，让下边的人查了一下，竟然是沈珞瑶的人。
他手指点着桌面，心下狐疑，这沈家嫡女近来行事着实蹊跷——先是与外祖家那些人公然翻脸，如今又暗中屯粮，甚至将沈家所有闲田都种上了荞麦...莫非？
"主子！紫鸢姑娘在院子里晕倒了！"
谢云舟霍然起身，案上茶盏被衣袖带翻，碧绿茶汤泼洒在密报上，墨迹顿时晕染开来。他却顾不得这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向来沉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何时的事？现在人在何处？"
小丫鬟被他的失态惊得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廊柱："就、就在西厢房廊下...紫鸢姑娘说胸闷想透口气，刚走到院子里就..."
话音未落，眼前玄色衣袂一闪，谢云舟己疾步穿过回廊。秋风卷着落叶在他身后打着旋儿，仿佛追不上主人焦急的步伐。行至庭院中央，他突然驻足回首，凌厉的眉峰下，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竟映着几分慌乱："还愣着做什么？去请李大夫！告诉他带着我珍藏的那支百年老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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