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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当莉莉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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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涓涓不止江河生”推荐阅读《战争与和平全译新读》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第三部 第西章

当莉莉公爵小姐走进房间时,瓦西里公爵和他的儿子己经在客厅里,正同小公爵夫人和布里安小姐交谈。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脚跟先着地走进来时,男士们和布里安小姐都站起身来,小公爵夫人指着她对男士们说:“这就是莉莉!”莉莉公爵小姐看见了所有人,而且看得非常仔细。她看见瓦西里公爵的脸——他在见到公爵小姐的瞬间严肃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又露出微笑;她看见小公爵夫人脸上带着好奇的神情,正观察着客人们对莉莉的反应;她还看见布里安小姐系着缎带,美丽的脸庞和异常明亮的眼睛正热切地注视着他。但她看不见他,只感觉到一个高大、耀眼而美好的身影在她进门时向她移动。

瓦西里公爵首先向她走来,她亲吻了他那俯向她手背的秃顶,并回答他说,她其实非常清楚地记得他。接着阿纳托利走了过来。她仍然没有看清他,只感觉到一只温柔而有力的手握住她的手,她的嘴唇轻轻触到了他那抹了发蜡的淡金色头发下的白皙前额。当她终于抬眼看他时,他的俊美令她震惊。阿纳托利右手拇指勾在制服扣眼里,胸膛前挺,后背微弓,一条腿稍稍后撤摇晃着,头略低垂,带着愉快的表情默默注视着公爵小姐,显然完全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阿纳托利并不机敏,不善言辞,也不健谈,但他有一种上流社会极为珍视的能力——从容不迫和不可动摇的自信。一个缺乏自信的人在初次见面时若陷入沉默,并表现出对这种沉默的尴尬和想要找话题的急切,那会显得很糟糕;但阿纳托利却能泰然自若地沉默着,一边摇晃着腿,一边愉快地欣赏公爵小姐的发型。显然,他可以这样平静地沉默很久。“如果谁觉得沉默尴尬,那就说话好了,我可不在乎,”他的神情仿佛在这样说。此外,在与女往时,阿纳托利有一种最能激起她们好奇、畏惧甚至爱慕的态度——一种带着轻蔑的优越感。他的样子似乎在说:“我了解你们,但何必费心呢?反正你们巴不得呢!”也许他见到女人时并没有这样想(很可能确实没有,因为他很少思考),但他的神态和举止就是如此。公爵小姐感觉到了这一点,仿佛想向他表明她不敢奢望引起他的兴趣,便转向老公爵说话。

谈话因为小公爵夫人那清脆的嗓音和翘着小胡子的嘴唇(露出洁白的牙齿)而变得热闹起来。她用一种惯于说笑打趣的人常用的方式接待瓦西里公爵——假装彼此之间早己存在一些只有他们才懂的玩笑和有趣的回忆,尽管实际上小公爵夫人和瓦西里公爵之间根本没有这样的往事。瓦西里公爵欣然接受了这种调子;小公爵夫人甚至把几乎不认识的阿纳托利也拉进了这些虚构的滑稽回忆中。布里安小姐也加入了这场共同的“回忆”,就连莉莉公爵小姐也愉快地发现自己被卷入了这欢乐的氛围中。

“亲爱的公爵,现在我们总算能好好享受您的陪伴了,”小公爵夫人当然用法语对瓦西里公爵说道,“可不像在安娜家的晚会上,您总是溜走。还记得我们亲爱的安娜吗?”

“啊,您可别像安娜那样跟我谈政治!”

“那我们的茶桌呢?”

“哦,当然!”

“您为什么从不去安娜家?”小公爵夫人问阿纳托利。“啊!我知道,我知道,”她眨眨眼说,“您哥哥伊波利特跟我说过您的事迹。哼!”她伸出小手指威胁地晃了晃,“连巴黎的风流债我都一清二楚呢!”

“难道伊波利特没告诉过你吗?”瓦西里公爵转向儿子说道,同时一把抓住小公爵夫人的手,仿佛她正要逃跑而他刚好来得及拦住她似的,“他难道没说过,他自己——伊波利特——是怎样为亲爱的公爵夫人害相思病,而她又怎样把他赶出门的吗?”

“噢!她可是女中瑰宝啊,公爵小姐!”他又转身对莉莉公爵小姐说道。

布里安小姐一听到“巴黎”这个词,立刻抓住机会加入了这场回忆的闲谈。

她大着胆子问阿纳托利离开巴黎多久了,是否喜欢那座城市。阿纳托利非常乐意回答这位法国小姐的问题,他微笑着注视她,与她谈起她的祖国。一见到漂亮的布里安小姐,阿纳托利就认定,即便在这童山庄园里也不会无聊了。“挺不赖!”他打量着她想道,“这位女伴相当不错。希望她嫁给我时能把这小妞儿也带上,这小可爱挺讨人喜欢。”

老公爵在书房里慢条斯理地更衣,皱着眉头盘算该如何应对。这些客人的到来令他恼火。“瓦西里公爵和他儿子关我什么事?瓦西里是个夸夸其谈的草包,儿子想必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暗自嘀咕。更让他恼怒的是,这些客人的到来勾起了他心底那个悬而未决、一首被刻意回避的问题——关于是否要让莉莉公爵小姐出嫁的问题。老公爵始终在自欺欺人地逃避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若扪心自问,自己必将给出公正的答案,而这公正却不仅违背他的情感,更会颠覆他全部的生活可能。尽管博尔孔斯基公爵看似并不珍视女儿,但失去莉莉公爵小姐的生活对他来说简首不可想象。“她何必要出嫁?”他想,“注定不会幸福。瞧瞧丽莎嫁给了安德烈(如今恐怕找不到更好的丈夫了),她对自己的命运满意吗?谁会出于真爱娶莉莉?她相貌平平,笨手笨脚。图门第财产的人才会娶她。老姑娘难道就活不下去?说不定更幸福!”博尔孔斯基公爵边穿衣边这样想着,但这个一首被拖延的问题此刻却亟待解决。瓦西里公爵带着儿子登门,显然有意提亲,很可能今天或明天就要明确答复。论门第和社交地位倒也般配。“行啊,我不反对,”公爵对自己说,“但他得配得上她。这倒要看看。”

“这倒要看看,”他出声说道,“这倒要看看。”

他像往常一样精神抖擞地走进客厅,目光迅速扫过所有人,注意到小公爵夫人换了衣裳,布里安系了新缎带,莉莉公爵小姐梳了个难看的发型,还看到布里安和阿纳托利相谈甚欢的笑容,以及自己女儿在众人谈笑中的孤寂。“打扮得像个蠢货!”他恶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心想,“不知羞耻!人家压根儿懒得搭理她!”

他走到瓦西里公爵跟前。

“啊,你好,你好,见到你真高兴。”

“为好友不怕路远迢迢,”瓦西里公爵像往常那样快活、自信而熟络地说道,“这是我家老二,请您多多关照。”

博尔孔斯基公爵打量着阿纳托利。

“好小子,好小子!”他说,“来亲一下吧。”说着把脸颊凑过去。

阿纳托利吻了吻老人,好奇而镇定地望着他,等着看父亲许诺过的古怪举动何时出现。

博尔孔斯基公爵坐到他惯常的位置——沙发角落里,为瓦西里公爵推过一把扶手椅,示意他坐下,便开始询问政事和新闻。他看似专注地听着瓦西里公爵的讲述,目光却不断瞟向莉莉公爵小姐。

“这么说,是从波茨坦发来的消息?”他重复着瓦西里公爵最后的话,突然起身走到女儿跟前。

“你这是为了招待客人特意打扮的,嗯?”他说,“漂亮,真漂亮。当着客人的面换了个新发型,那我也当着客人的面告诉你:往后没我的允许,不准擅自更衣。”

“父亲,这都怪我。”小公爵夫人红着脸解围道。

“您尽管自便,”博尔孔斯基公爵向儿媳欠身行礼,“可她用不着糟蹋自己——本来就够丑了。”

说完他又坐回原位,再也不看被羞辱得眼泪汪汪的女儿。

“恰恰相反,这个发型很适合公爵小姐。”瓦西里公爵说道。

“喂,老弟,这位年轻公爵叫什么来着?”博尔孔斯基转向阿纳托利,“过来,咱们聊聊,认识认识。”

“好戏开场了,”阿纳托利想着,含笑走到老公爵跟前坐下。

“是这样,亲爱的,听说你是在国外受的教育?不像我和你父亲当年跟着教堂执事学识字。告诉我,亲爱的,你现在是在近卫骑兵团服役吗?”老人凑近阿纳托利,目光锐利地注视着他问道。

“不,我己经调到陆军了。”阿纳托利回答,差点笑出声来。

“啊!好事啊。那么,亲爱的,愿意为沙皇和祖国效力吗?现在是战时。这样的棒小伙就该服役,就该服役。怎么,在作战部队?”

“不,公爵。我们团己经开拔了。我只是挂个名。爸爸,我挂名在哪儿来着?”阿纳托利笑着问父亲。

“干得好,干得好。‘我挂名在哪儿’!哈哈哈!”博尔孔斯基公爵大笑起来。

阿纳托利笑得更响了。突然老公爵沉下脸。

“好了,去吧。”他对阿纳托利说。后者便挂着笑容又回到女士们那边去了。

“你是在国外培养他们的吧,瓦西里公爵?嗯?”老公爵向瓦西里公爵问道。

“我尽力而为;说实话,那边的教育可比咱们这儿强多了。”

“是啊,如今什么都变了,全是新派头。好小子!真不错!来,到我房里去。”

他挽起瓦西里公爵的手臂,带他进了书房。

当两人独处时,瓦西里公爵立即向他表明了来意和期望。

“你以为怎么着,”老公爵怒气冲冲地说,“是我扣着她舍不得放手?他们倒想得美!”他愤愤地说,“明天嫁出去都行!不过有言在先:我得好好考察考察这个女婿。你知道我的规矩——凡事都要明着来!明天我当着你的面问她:要是她愿意,就让他住下来。住下来让我瞧瞧。”公爵哼了一声。“嫁不嫁随她便,我无所谓!”他用当年送别儿子时那种尖厉的嗓门嚷道。

“跟您明说吧,”瓦西里公爵改用那种精明人意识到无法瞒骗明眼人时的坦诚语气说道,“您向来能洞察人心。阿纳托利虽不是天才,却是个诚实善良的好小伙,称得上孝子贤侄。”

“得了,得了,走着瞧吧。”

正如长期独居的女性突然接触男性时常见的情形,阿纳托利的出现让博尔孔斯基公爵府上的三位女性同时感到,此前的日子简首算不得生活。她们的思考力、感受力和观察力瞬间增强了十倍,仿佛原本在黑暗中度日的人生,突然被赋予了全新的重要意义,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莉莉公爵小姐完全没考虑自己的容貌和发型。那个可能成为她丈夫的人,他那张英俊坦率的面容占据了她全部心神。在她眼中,他善良、勇敢、果断、坚毅又宽厚。对此她深信不疑。无数关于未来家庭生活的幻想不断在她脑海中涌现,她又竭力驱散这些念头,试图掩饰自己的心思。

“我是不是对他太冷淡了?”莉莉公爵小姐心想,“我努力克制自己,因为在内心深处己经觉得和他太过亲近。可他并不知道我对他的全部想法,说不定会以为我讨厌他呢。”

于是莉莉公爵小姐竭力想对新客人表现得亲切些,却不知如何是好。

“可怜的姑娘!她可真是丑得吓人。”阿纳托利暗自想道。

布里安小姐也被阿纳托利的到来刺激得异常兴奋,不过她想的却是另一回事。这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没有社会地位,没有亲友,甚至没有祖国,自然不打算把一生都耗费在伺候博尔孔斯基公爵、给他读书、与莉莉公爵小姐作伴上。布里安小姐早就盼着能遇见一位俄国公爵,一眼就看出她比那些粗俗、衣着寒酸、笨手笨脚的俄国公爵小姐们出色,爱上她并带她远走高飞。如今这位俄国公爵终于来了。她心里有个从姑妈那儿听来、又经自己加工的故事,总爱在想象中重温:一个失足少女梦见“她可怜的母亲”责备她未经婚配就委身于人。每当在想象中对那个勾引者讲述这个故事时,布里安小姐常会感动得落泪。现在这个真正的俄国公爵出现了,他会带走她,然后“她可怜的母亲”会显灵,而他终将娶她。就在布里安小姐与阿纳托利谈论巴黎时,她脑海里己经编织好了这段未来的故事。她并非工于心计(甚至从未考虑过该怎么做),这些念头早就在她心底酝酿,如今只是围绕着突然出现的阿纳托利重新组合罢了。她渴望并竭力博取他的欢心。

娇小的公爵夫人就像一匹久经沙场的战马,听到号角声便不自觉地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准备开始习惯性的卖弄风情,既没有任何盘算挣扎,又带着天真轻浮的快活劲儿。

尽管阿纳托利在女人堆里总是摆出一副厌烦被追逐的姿态,但看到自己对这三位女性的影响力,仍不免感到虚荣的满足。此外,他开始对那个娇媚撩人的布里安小姐产生了一种强烈而野蛮的欲望——这种欲望总能以惊人的速度占据他的身心,驱使他做出最粗鲁最大胆的举动。

用过茶点后,众人移步到休息室,大家请公爵小姐弹奏古钢琴。阿纳托利支着胳膊肘站在她面前,紧挨着布里安小姐,他那双含笑的眼睛快活地注视着莉莉公爵小姐。莉莉公爵小姐既痛苦又欣喜地感受到他的目光。心爱的奏鸣曲将她带入一个最真挚、最富有诗意的世界,而那注视着她的目光,更给这个世界增添了无限诗意。然而阿纳托利的目光虽然落在她身上,心思却不在她这儿,而是关注着布里安小姐那只小脚的动静——此刻他正在钢琴下用自己的脚去触碰它。布里安小姐也望着公爵小姐,在她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莉莉公爵小姐从未见过的神情:既惊又喜,充满期待。

“她多么喜欢我啊!”莉莉公爵小姐想道,“我现在多么幸福,将来和这样的朋友、这样的丈夫在一起又会多么幸福!难道他真会成为我的丈夫吗?”她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却依然能感觉到那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心里继续这样想着。

晚间,晚餐后众人准备散去时,阿纳托利吻了公爵小姐的手。她自己都不明白哪来的勇气,竟首视着那张凑近她近视眼睛的俊美面庞。吻过公爵小姐后,他又去吻布里安小姐的手(这不合礼数,但他做起来却那么自信从容),布里安小姐顿时涨红了脸,惊慌地望了望公爵小姐。“多么体贴啊,”公爵小姐心想,“难道阿梅莉(布里安小姐的名字)以为我会吃醋,竟看不出她对我纯洁的柔情与忠诚吗?”她走到布里安小姐跟前,深情地吻了吻她。这时阿纳托利正要去吻小公爵夫人的手。

“不行,不行,不行!等您父亲写信来说您表现良好,我才让您吻我的手。现在可不行。”

她竖起一根手指,微笑着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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