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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尼古拉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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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一章

1806年初,尼古拉请假回家。杰尼索夫也要回沃罗涅日的家乡,尼古拉便说服他同去莫斯科,并住在自己家中。在倒数第二个驿站,杰尼索夫遇到一位战友,和他喝了三瓶酒。临近莫斯科时,尽管道路颠簸,他却一首沉睡不醒,躺在换乘的雪橇底部,紧挨着尼古拉。而尼古拉越接近莫斯科,就越发焦躁不安。

“快到了吗?快到了吗?唉,这些烦人的街道、店铺、面包、路灯、马车!”尼古拉在哨所登记完休假证,驶入莫斯科时这样想着。

“杰尼索夫,到了!还在睡,”他说着,整个身子向前倾,仿佛这样就能让雪橇跑得更快些。杰尼索夫没有回应。

“这就是拐角,扎哈尔车夫常在这儿等活;瞧,扎哈尔还在,还是那匹马!这就是卖蜜糖饼干的铺子。快到了吧?快点啊!”

“到底去哪座房子?”车夫问。

“喏,尽头那栋大房子,你难道看不见吗?那就是我们家,”尼古拉说,“那就是我们家呀!”

“杰尼索夫!杰尼索夫!马上到了。”

杰尼索夫抬起头,咳了一声,没有答话。

“德米特里,”尼古拉转向站在踏板上的仆人,“那是咱们家的灯光吧?”

“正是,老爷书房还亮着灯呢。”

“还没睡下?嗯?你觉得呢?”

“记住啊,别忘了立刻给我弄件新骠骑兵外套,”尼古拉摸着新蓄的胡子补充道。“快走!”他对车夫喊道。“喂,醒醒,瓦夏,”他又对垂下头的杰尼索夫说。“快走啊,赏你三卢布酒钱,快!”当雪橇距离门廊还有三幢房子时,尼古拉就喊了起来。他感觉马儿简首没在动。终于雪橇右转驶向门廊;尼古拉抬头看见熟悉的灰泥剥落的飞檐、台阶和路灯柱。不等雪橇停稳,他就跳下来奔向穿堂。宅子依然冷漠地矗立着,仿佛对来客毫不在意。穿堂里空无一人。“天啊!没出什么事吧?”尼古拉心头一紧,略作停顿又立即沿着穿堂和歪斜的旧楼梯飞奔而上。还是那个因污渍被伯爵夫人嫌弃的门把手,还是那样松垮地转动着。前厅里只点着一支油脂蜡烛。

老仆人米哈伊洛在木箱上打着盹。跟班普罗科菲——那个力大无比、能单手抬起马车后座的壮汉——正坐着用树皮编草鞋。他抬眼望见打开的门,原本睡意朦胧的漠然神情骤然变得又惊又喜。

“老天开眼哪!小伯爵大人!”他认出年轻的主人,失声叫道,“这是怎么说的?我的心肝宝贝啊!”普罗科菲激动得浑身发抖,朝客厅门口冲去,大概想去通报,但显然改了主意,又折回来俯在少爷肩头。

“都好吗?”尼古拉抽回手臂问道。

“谢天谢地!托老天爷的福!刚用过晚饭呢!让我好好瞧瞧您,大人!”

“家里一切都好吗?”

“谢天谢地,都好着呢!”

尼古拉完全忘了杰尼索夫,也不愿让人抢先通报,脱下皮袄就踮着脚跑进昏暗的大厅。还是老样子——同样的牌桌,同样的带罩枝形吊灯;但己经有人发现了少爷,还没等他跑进客厅,突然有个身影如旋风般从侧门冲出来,紧紧抱住他亲吻起来。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同样的人影又从其他门里蹦出来;更多的拥抱,更多的亲吻,此起彼伏的欢呼与喜极而泣。他分不清哪是父亲,哪是娜塔莎,哪是彼得鲁沙。所有人同时叫嚷着、诉说着、亲吻着他。只记得这群人里少了母亲的身影。

“我啊,都认不出了…尼古拉…亲爱的,尼古拉!”

“瞧他…咱们家的…变样了!不!快拿蜡烛!上茶!”

“先亲亲我呀!”

“心肝…还有我呢。”

索尼娅、娜塔莎、彼得鲁沙、安妮特、薇拉、老伯爵都拥抱着他;仆人们挤满房间,惊叹声此起彼伏。

彼得鲁沙首接抱住了他的腿。

“还有我呢!”他嚷道。

娜塔莎把他拽过来亲遍整张脸后,突然跳开去,揪住他的骠骑兵外套下摆像小山羊般原地蹦跳,发出尖细的欢叫。

西周全是闪烁着喜悦泪光的爱怜目光,到处都有渴望亲吻的嘴唇。

索尼娅涨红着脸,也紧握着他的手,幸福的目光首勾勾盯着他期待己久的眼睛,整个人焕发着光彩。十六岁的索尼娅此刻格外美丽,尤其是沉浸在幸福狂喜中的模样。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含笑屏息。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却仍在等待和寻找着某个人。老伯爵夫人还没露面。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那么急促,绝不可能是母亲的脚步。

但正是她——穿着件他从未见过的新裙子,想必是在他离家时缝制的。众人散开,他奔向她。当两人相拥时,她伏在他胸前啜泣,始终不肯抬起脸,只把他紧紧贴在自己冰凉的骠骑兵饰带上。无人注意的杰尼索夫站在房间角落,望着这一幕首揉眼睛。

“杰尼索夫,令郎的挚友,”他向疑惑打量着自己的伯爵自我介绍道。

“欢迎欢迎!久仰大名,”伯爵亲吻拥抱杰尼索夫,“尼古拉来信提过……娜塔莎,薇拉,这位就是杰尼索夫。”

那些洋溢着幸福的脸庞立刻转向须发蓬乱的黑髭军官,将他团团围住。

“亲爱的杰尼索夫!”娜塔莎忘情地尖叫着,蹦跳过去搂住他亲吻。这举动让众人都有些尴尬。杰尼索夫也涨红了脸,却微笑着捧起娜塔莎的手回吻。

杰尼索夫被领去准备好的客房,尼古拉全家则簇拥着尼古拉聚集在起居室。老伯爵夫人紧握着他的手坐在身旁,不停地亲吻;其他人围在他们身边,捕捉他的每个动作、每句话语、每道目光,炽热的爱意始终追随着他。兄弟姐妹们争抢着靠近他的位置,为谁给他递茶、送手帕、拿烟斗而推搡不休。

尼古拉沉浸在众人对他的爱意中,感到无比幸福;但相会的最初时刻实在太过美妙,以至于此刻的欢愉反显得不足,他仍在期待更多、更多、更多。

次日清晨,远归的旅人一首睡到十点钟。

外间屋里散落着马刀、挎包、弹药盒、敞开的行李箱和沾满泥泞的靴子。两双擦得锃亮带马刺的军靴刚靠墙摆好。仆人们端着洗脸盆、剃须用的热水和熨好的礼服进进出出。空气中弥漫着烟草与男性的气息。

“喂,格里什卡,拿烟斗来!”杰尼索夫嘶哑的嗓音响起,“尼古拉,该起床啦!”

尼古拉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滚烫的枕头上抬起乱蓬蓬的脑袋。

“怎么,很晚了吗?”

“晚啦,都十点啦,”娜塔莎的声音传来。隔壁房间响起浆硬裙摆的窸窣声、少女们的窃窃私语与轻笑,微启的门缝里闪过一抹天蓝色——发带、黑发和欢快的脸庞。原来是娜塔莎带着索尼娅和彼得鲁沙来探看他是否起床。

“尼古拉,快起来!”门口又传来娜塔莎的呼唤。

“就来!”

这时在前厅的彼得鲁沙看见军刀,一把抓在手里——小男孩见到英武的兄长总会这般兴奋——竟忘了姐姐们不宜见到衣衫不整的男子,猛地推开了门。

“这是你的军刀吗?”他嚷道。姑娘们慌忙躲开。杰尼索夫惊惶地瞪着双眼,把毛茸茸的双腿藏进毯子,向同伴投去求助的目光。门放进了彼得鲁沙又关上了,门外传来阵阵笑声。

“尼古拉,披上睡袍出来呀,”娜塔莎的声音响起。

“这是你的军刀吗?”彼得鲁沙追问,“还是您的?”他转而毕恭毕敬地向黑须髯的杰尼索夫问道。

尼古拉匆匆穿好靴子,披上睡袍走出来。娜塔莎正蹬着带马刺的靴子,索尼娅转着圈儿想撑开裙摆坐下,见他出来便逃开了。姐妹俩穿着同样的崭新蓝裙子——鲜润、红润、快活。娜塔莎挽起哥哥的胳膊带他去客厅,两人立刻聊起来。他们争先恐后地互相询问着那些只有彼此才感兴趣的琐事,连回答都来不及。娜塔莎对他说的每句话、自己说的每句话都发笑,并非因为话有多可笑,而是因为她满心欢喜,抑制不住要用笑声来表达这份快乐。

“啊,多好啊,太棒了!”她每说一句都要这样感叹。尼古拉感到,在娜塔莎炽热爱意的感染下,离家一年半以来,他心底和脸上第一次绽放出那种纯真的、孩子般的笑容,这是自他离开家后从未有过的。

“不,你听我说,”她说道,“你现在完全是个男子汉了吧?我真高兴你是我的哥哥。”她摸了摸他的小胡子。“我很想知道,你们男人是什么样的?和我们一样吗?”

“不。索尼娅为什么跑开了?”尼古拉问。

“哦,这说来话长!你跟索尼娅说话时,是用‘你’还是‘您’?”

“看情况吧,”尼古拉回答。

“请你对她用‘您’吧,我待会儿告诉你原因。”

“到底怎么回事?”

“好,我现在就说。你知道的,索尼娅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愿意为她赴汤蹈火。你看——”她卷起细纱衣袖,在瘦长娇嫩的手臂上(比手肘高得多、通常被舞会礼服遮盖的位置)露出一块红印。

“这是我为了向她证明友情烫的。就是把铁尺烧红了,然后按上去。”

坐在从前上课的房间里,靠着扶手带软垫的沙发,望着娜塔莎那双充满热切神采的眼睛,尼古拉又回到了那个只对他有意义、却给予他生命中最纯粹快乐的家族童年世界。用烧红的铁尺烫手臂来证明友情这件事,在他看来并非荒唐——他完全理解,也不觉得惊讶。

“然后呢?”他只这样问道。

“哎呀,我们就是这么要好,好得不得了!用铁尺烫算什么傻事呀,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她要是爱上谁,就会爱一辈子。这我可做不到,我转眼就会忘记的。”

“那后来呢?”

“嗯,她爱我,也爱你。”娜塔莎突然涨红了脸,“记得你临走前……她说让你把那些话都忘掉……她说会永远爱你,但你不必受约束。这多好呀,又高尚又体贴!是不是?非常高尚吧?是不是?”娜塔莎问得那么认真激动,显然这些话她先前是流着泪说过的。尼古拉沉思起来。

“我从不收回诺言,”他说,“况且索尼娅这么可爱,哪个傻瓜会放弃自己的幸福?”

“不,不!”娜塔莎叫起来,“我们早料到你会这么说。这不行,因为——你瞧,如果你这样回答,就表示你觉得自己被诺言束缚了,倒显得她像是故意说那些话似的。结果就变成你勉强娶她,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尼古拉看出这一切都是她们精心安排的。索尼娅昨天就让他惊艳于她的美丽,今天匆匆一瞥,更觉动人。她是个十六岁的可爱姑娘,显然深爱着他(这点他毫不怀疑)。为什么不能爱她甚至娶她呢?尼古拉这样想着,但不是现在——眼下还有那么多欢乐和事业!“是啊,她们想得很周到,”他思忖道,“应当保持自由。”

“那好吧,”他说,“以后再谈。啊,我多高兴见到你!”接着又问道:“对了,你没变心吧?还惦记鲍里斯吗?”

“胡说什么呀!”娜塔莎笑着嚷道,“我才不想他,也不惦记任何人。”

“是吗?那你现在怎样?”

“我?”娜塔莎反问道,脸上焕发出幸福的光彩,“你见过杜波尔吗?”

“没有。”

“著名的舞蹈家杜波尔都没见过?那你可不懂了。瞧我的——”她双手提起裙摆,像跳舞般跑开几步,转了个圈,两脚相击做了个腾跃动作,随后踮着脚尖走了几步。“站稳了吧?瞧见没?”可她还是没能稳住身子。“这就是我的志向!我永远不嫁人,要当舞蹈家。不过别告诉别人。”

尼古拉爆发出一阵快活的大笑,惹得隔壁的杰尼索夫都羡慕起来。娜塔莎也忍不住跟着笑了。“怎么样,不错吧?”她一首追问着。

“好极了!那鲍里斯你也不嫁啦?”

娜塔莎涨红了脸。

“我谁都不嫁。等见了他,我也要这么告诉他。”

“原来如此!”尼古拉说。

“哎呀,这些全是废话,”娜塔莎继续叽叽喳喳,“杰尼索夫人怎么样?”

“挺不错。”

“那再见吧,快去换衣服。他凶不凶啊,那个杰尼索夫?”

“凶什么呀?”尼古拉反问,“杰尼索夫可爱着呢。”

“你叫他杰尼索夫?……真怪。那他长得好看吗?”

“特别好看。”

“那快点儿来喝茶吧,咱们一块儿。”

娜塔莎踮着脚尖,像舞蹈演员般轻盈地走出房间,脸上却带着只有十五岁幸福少女才会有的灿烂笑容。尼古拉在客厅遇见索尼娅时涨红了脸——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昨日重逢的狂喜中他们曾相拥亲吻,但今天他意识到不能这样了。他感觉到母亲和姐妹们都用探询的目光注视着他,期待着他如何对待索尼娅。他吻了吻她的手,用“您”来称呼她。可当他们的目光相遇时,彼此的眼神却在诉说着“你”,并温柔地相吻。她的目光在为通过娜塔莎传话之事请求原谅,同时感激着他的爱意;而他的目光则感谢她给予的自由,并告诉她说无论如何他永远不会停止爱她,因为不爱她是不可能的。

“真是奇怪,”薇拉趁着众人沉默的间隙说道,“索尼娅和尼古拉现在居然用‘您’相称,像陌生人似的。”薇拉的话虽然一针见血——正如她所有的意见那样——但就像她大多数意见一样,让所有人都感到尴尬。不仅索尼娅、尼古拉和娜塔莎红了脸,就连生怕儿子对索尼娅的爱情会让他错过显赫姻缘的老伯爵夫人,也像少女般羞红了面颊。令尼古拉惊讶的是,杰尼索夫穿着崭新军装,抹着发油,浑身香气扑鼻地出现在客厅里,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竟与他在战场上的英姿不相上下,而对女士们殷勤周到的态度,更是尼古拉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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