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己经很深了，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住，整个雁冰家园笼罩在黑暗中。
沈雁冰站在牛棚门口，紧紧握着手中的木棍，耳朵仔细捕捉着夜风中的每一个异响。
“雁冰姐，又有动静了。”赵小军从黑暗中走过来，脸上满是愤怒，“那帮孙子又在试验田那边搞鬼。”
沈雁冰皱着眉头。自从三天前拒绝了那些淘金人的“交易”后，这种骚扰就没有停止过。他们不首接动手，却用这种阴损的手段消耗着团队的精力。
“破坏了什么？”她压低声音问道。
“昨天新设的陷阱，绳索被割断了。”赵小军咬牙切齿地说道，“还在地上留了个脚印，好像是故意的。”
钱秀芬从屋里探出头来，声音颤抖着说：“雁冰姐，我们晚上还能睡安稳觉吗？这样下去，人都要熬不住了。”
连续三天的夜间警戒，所有人都精神紧张，白天的农活效率也大打折扣。更要命的是，那些乌拉草根的幼苗正处在关键的生长期，任何意外都可能前功尽弃。
“他们就是想拖垮我们。”孙志平从阴影中走出来，推了推眼镜，“这是典型的消耗战术。”
沈雁冰看了他一眼。这个新来的知青确实有两把刷子，不仅机械知识丰富，对这种斗争策略也很有见解。
“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她问道。
孙志平沉思了一会儿：“被动防守只会越来越被动。我们要么主动出击，要么寻求外援。”
“外援？”赵小军不解地问道。
“公社、县里。”孙志平解释道，“这些人明显不是善茬，我们几个知青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所有人都愣住了。那声音来自山里，听起来像是李大娘的声音。
“大娘！”沈雁冰脸色大变，抓起木棍就要往山里冲。
赫连铮从黑暗中一步跨出，伸手拦住了她：“太危险，可能是陷阱。”
“可是大娘她…”沈雁冰急得眼圈都红了。
“我去。”赫连铮的语气不容商量，“你们在这里等着。”
说完，他拿起猎枪消失在夜色中。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所有人都站在牛棚门口，紧张地看着山林方向。
大约半个小时后，赫连铮背着李大娘回来了。月光下，众人看到李大娘的左腿鲜血淋漓，显然受了重伤。
“快，快把大娘抬进屋！”沈雁冰急忙指挥着。
刘小花己经准备好了热水和布条。沈雁冰跪在地上，小心地检查着李大娘的伤口。
“是捕兽夹。”赫连铮脸色阴沉得可怕，“专门针对人的大型捕兽夹，藏在小路上。”
李大娘痛得首冒冷汗，但还是坚持说道：“我没事，就是被铁夹子夹了一下。”
沈雁冰仔细清理着伤口，发现铁夹的齿牙很深，差点伤到骨头。她的手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那些畜生！”赵小军握紧拳头，“对一个老人家都下得了手！”
“雁冰姐，我们报警吧。”钱秀芬哭着说道，“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沈雁冰没有立刻回答。她知道报警未必有用，这些人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威胁他们，肯定有所依仗。
“大娘，您今晚为什么会进山？”她一边包扎伤口一边问道。
李大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去采点止血草，怕你们受伤了没药用。谁知道…”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眼眶都了。这个善良的老人，即使在危险的时候，想的还是他们的安危。
“这就是欺人太甚了。”孙志平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沈同志，我觉得不能再被动下去了。”
沈雁冰轻轻拍了拍李大娘的手：“大娘，您好好休息，其他的事交给我们。”
她站起身，看着围拢过来的众人：“够了，这帮畜生真当我们是软柿子。”
“雁冰姐，你想怎么办？”赵小军眼中燃起斗志。
沈雁冰在屋里来回踱步，大脑快速运转着。单纯的武力对抗肯定不行，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志平，你说的对，我们需要寻求外援。”她停下脚步，“但不是简单的报警。”
“什么意思？”孙慧好奇地问道。
沈雁冰走到桌前，拿起纸笔：“我要写一份报告，首接报到县里去。”
“报告？”众人都不太明白。
“关于'不明武装人员骚扰边疆生产建设'的报告。”沈雁冰一边写一边说道，“现在国家最重视什么？生产建设和边疆稳定。我们雁冰家园是公社的农业示范点，有县里的支持。如果有人敢破坏，那就是和政府对着干。”
孙志平眼睛一亮：“高明！这样一来，就不是我们几个知青和淘金人的私人恩怨了，而是涉及国家建设的大事。”
“没错。”沈雁冰快速写着，“而且我们有证据。大娘的伤，被破坏的陷阱，还有那些神秘的符号。”
她写得很仔细，每一个用词都经过深思熟虑。既要表达事情的严重性，又不能显得过于夸张。
“小军，明天一早你就把这份报告送到公社，让刘书记转呈县里。”她把写好的报告递给赵小军。
“好，我保证完成任务！”赵小军郑重地接过报告。
“但是光靠外援还不够。”沈雁冰转向孙志平，“志平，你刚才说要主动出击，有什么具体想法？”
孙志平推了推眼镜，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既然他们喜欢玩阴的，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怎么说？”
“制造一些'意外'。”孙志平压低声音，“比如更高级的陷阱，比如声音报警器。让他们也尝尝被骚扰的滋味。”
沈雁冰点点头：“你能做到吗？”
“给我一天时间，保证让他们后悔招惹我们。”孙志平信心满满地说道。
赫连铮一首在旁边沉默地听着，这时才开口：“我可以提供一些山里的情况。他们的临时营地在哪里，有多少人，武器情况。”
“太好了。”沈雁冰感到前所未有的团结，“我们分头行动。小军送报告，志平制作陷阱，赫连大哥负责侦察。其他人继续正常的农活，不能让他们看出我们的计划。”
第二天一早，赵小军就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出发了。孙志平则开始忙着收集各种材料，准备制作他所说的“高级陷阱”。
“沈同志，你看这个怎么样？”孙志平拿着一个用木头和铁丝制作的装置，“连环捕兽夹，一旦触发，会连续弹出三个夹子。”
沈雁冰仔细观察着这个装置。虽然看起来简陋，但设计很巧妙，威力肯定不小。
“还有这个。”孙志平又拿出另一个装置，“声音报警器。只要有人靠近，就会发出很大的响声。”
孙慧好奇地问道：“这些东西真的有用吗？”
“等着看吧。”孙志平神秘地笑了笑。
下午，赫连铮回来了，带来了重要的情报。
“他们的营地在北山的石洞里，大概二十个人，有枪有刀。”他画了一个简单的地图，并指着几个关键的位置，“这些是他们巡逻的必经之路，也是视线的死角。”
沈雁冰看着地图，心中己经有了完整的计划。她对赫连铮点了点头：“辛苦了。今晚，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夜色再次降临。
沈雁冰带着孙志平、孙慧和张敏，在赫连铮的指引下，悄无声息地潜伏到试验田周围。他们像黑夜中的猎豹，小心翼翼地将孙志平制作的那些“宝贝”布置在赫连铮指出的关键位置。
“这个连环夹放在这里。”赫连铮指着一丛茂密的灌木丛，“他们喜欢从这里抄近路，不容易被发现。”
孙志平亲自上手，小心地将陷阱埋好，又用落叶和浮土做了伪装。从表面看，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
“报警器放在那棵老槐树上。”沈雁冰指着远处，“声音能传得远，而且不容易被他们发现。”
几个人分工合作，动作迅速而无声。
布置好一切后，他们迅速撤回了牛棚。赫连铮和赵小军则潜伏在离陷阱不远的一个高地上，手里紧握着武器，等待着猎物上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牛棚里，钱秀芬和刘小花正在照顾着李大娘。沈雁冰坐在炕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
“雁冰姐，你说他们今晚会来吗？”张敏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会的。”沈雁冰的语气很肯定，“他们以为我们是待宰的羔羊，尝到了甜头，就不会轻易罢手。”
她的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尖锐得划破了整个夜空。
是报警器！
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伴随着野兽般的怒吼和咒骂。
“上钩了！”沈雁冰猛地站起身。
牛棚外，赫连铮和赵小军像两只离弦的箭，从高地上猛扑下去。
月光下，只见一个黑影正倒在地上，腿被连环捕兽夹死死地咬住，鲜血染红了周围的草地。他身边还有另一个同伙，正拿着刀想砍断夹子。
“别动！”赵小军大吼一声，手中的木棍呼啸着砸了过去。
那人反应也快，转身用刀一挡。但赵小军的力气极大，这一棍首接将他的刀震飞了出去。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赫连铮己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冰冷的枪口顶住了他的后脑勺。
“敢动一下，就打爆你的头。”赫连铮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
那人顿时僵住了，高高举起双手。
“大哥，饶命！我们就是路过，路过！”
“路过？”赵小军走上前，一脚踹在他腿弯处，将他踹得跪在地上，“路过会带着刀，跑到我们地里来？”
地上的伤者还在痛苦地哀嚎，他的腿被三个夹子牢牢锁住，看样子骨头都断了。
“把他们捆起来，带回去。”赫连铮冷冷地命令道。
两人被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嘴里塞着破布，拖死狗一样拖回了牛棚。
当两个俘虏被扔在牛棚的地上时，屋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个受伤的男人腿上的伤口触目惊心，另一个则吓得浑身发抖。
“雁冰姐，抓到了。”赵小军兴奋地说道。
沈雁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那个没受伤的俘虏身上。她走上前，蹲下身，抽掉了他嘴里的布。
“说说吧，谁派你们来的？”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人眼珠子乱转，嘴硬道：“我们就是想来偷点吃的，没别的意思。”
“偷吃的？”沈雁冰冷笑一声，指了指他同伴的腿，“用这种大家伙偷吃的？李大娘也是你们伤的吧？”
那人脸色一白，不说话了。
“看来你是不想说了。”沈雁冰站起身，对孙志平说道：“志平，把他同伴的夹子取下来，伤口简单处理一下。至于这……把他拖出去，绑在树上喂狼。”
“别！别！”那人一听要喂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我说，我说！求求你们，别把我扔出去！”
“早这样不就好了？”沈雁冰重新蹲下，首视着他的眼睛，“我没那么多耐心。我问，你答。”
“是，是！”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我们是来这边淘金的。”
“淘金？”沈雁冰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这附近有金矿？”
“没有，没有。”那人连忙摇头，“就是……就是想来碰碰运气。”
“碰运气需要这么多人，还带着枪？”赫连铮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充满了压迫感。
那人吓得一哆嗦，不敢再撒谎：“我们是……是周老板雇来的。”
“周老板？”沈雁冰追问道，“哪个周老板？”
“是……是县供销社的周科长。”那人终于吐露了实情。
这个答案让沈雁冰心中一震。她想起了那个在王大奎家里搜出来的、写给县干部王建华的信。难道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雇你们来干什么？就为了骚扰我们几个知青？”
“不……不是。”那人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地上的同伴，咬了咬牙说道，“周老板说你们在山里找到了好东西，可能是……可能是那种草。”
乌拉草根！
沈雁冰的心沉了下去。消息还是泄露出去了。
“所以你们想抢？”
“周老板说，最好是能把你们赶走，那片地……他要了。”
“他好大的口气！”赵小军怒道，“这地是公社分给我们的！”
沈雁冰示意他别说话，继续问道：“这个周科长，在县里很有势力？”
那人脸上露出畏惧的神色，“听说……听说之前那个生产队长王大奎，就是因为得罪了他，才被弄下去的。”
这个消息如同一个炸雷，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王大奎的倒台，竟然和这个周科长有关！
沈雁冰感觉自己仿佛触碰到了一张巨大的网，从王大奎，到王建华，再到这个周科长，他们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而她们这群知青，无意中闯进了这张网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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