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沈雁冰就站在牛棚门口，看着远处那片黑压压的森林。
昨夜钱秀芬的高烧虽然退了，但她们剩下的口粮只够支撑两天。如果不想活活饿死，就必须想办法找到新的食物来源。
“雁冰姐，你真的要进山？”赵小军搓着手走过来，哈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霜。
“我们别无选择。”沈雁冰把那本《赤脚医生手册》塞进怀里，“山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钱秀芬虚弱地靠在墙边，脸色还很苍白。“可是山里有狼啊，万一遇到怎么办？”
“遇到了再说。”沈雁冰的语气很平静，“总比坐在这里等死强。”
她从行李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那是当初知青下乡时发的。地图上标注着附近的地形，包括那片森林的大致范围。
“看这里。”沈雁冰用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从这个山坳进去，沿着小溪走，相对安全一些。野兽一般不会在水边聚集。”
赵小军凑近看了看，点头说道：“雁冰姐，我和你一起去。”
“我也去。”孙慧怯怯地开口，“我在老家帮过奶奶采药，认识一些野菜。”
张敏犹豫了一下，最终也站了起来。“算我一个吧，多个人多份力气。”
只有钱秀芬还坐在原地，眼中满是恐惧。“我…我身体还没好，就不去了吧？”
沈雁冰点点头。“你留下看家，顺便把牛棚里的杂草清理干净。我们带东西回来的时候，需要一个干净的地方存放。”
西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沈雁冰背上那个破旧的书包，里面装着水壶和一小包盐。赵小军扛着一把生锈的斧头，那是牛棚里找到的唯一工具。两个女知青各自拿了一个布袋，准备装采集到的东西。
雪还在下，但比前两天小了很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很费力。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他们终于到达了山脚下。眼前的森林看起来更加阴森，高大的松树被雪压弯了腰，枝叶间传来阵阵风声。
“雁冰姐，我们真的要进去吗？”张敏的声音有些颤抖。
沈雁冰没有回答，径首走向森林边缘。她仔细观察着地上的痕迹，用手指轻轻扒开积雪。
“这里。”她指着一簇半埋在雪下的植物，“榆树皮。可以充饥，虽然味道不好。”
孙慧蹲下来看了看，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真的能吃？”
“书上写的。”沈雁冰己经开始用小刀刮取树皮，“在饥荒年代，人们靠这个活命。”
她的动作很小心，只取内层的白色部分，外面粗糙的黑皮留在树上。很快，她就刮下了一小把白色的树皮丝。
“小军，你去找木耳。就是那种长在树干上的黑色菌类。”沈雁冰继续指挥，“慧慧和敏敏，你们找野菜的根茎。现在这个季节，叶子都枯了，但根还在土里。”
赵小军立刻行动起来，举着斧头在附近的树干上仔细寻找。没多久，他就发现了几片黑木耳，虽然被冰雪冻得硬邦邦的，但确实可以食用。
“找到了！”孙慧兴奋地喊道，她从雪地里挖出几根野萝卜，洗去泥土后露出的根茎。
就这样，西个人在森林边缘忙活了大半天。虽然收获不多，但确实找到了一些可以充饥的东西。沈雁冰的书包渐渐鼓了起来。
“我们再往里面走走。”沈雁冰看了看天色，“时间还早，说不定能找到更多东西。”
赵小军有些担心。“雁冰姐，太深入的话会不会有危险？”
“沿着溪水走，应该没事。”沈雁冰指向前方，“水流声这么大，野兽听到我们的动静会提前避开。”
西个人继续向森林深处走去。这里的雪更深，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力气。但空气中弥漫着松木的清香，让人心情舒畅了一些。
走了约半小时，他们来到一处小空地。这里有一棵巨大的枯死松树横倒在地，树干有环抱那么粗。
“这棵树可以做很多柴火。”赵小军兴奋地说道，“够我们烧好几天的。”
“那就砍一些回去。”沈雁冰也很满意，“记住只砍枯枝，不要动活树。”
赵小军撸起袖子，挥舞着斧头开始砍伐。虽然斧头有些钝，但他年轻力壮，很快就砍下了不少木柴。
正在这时，森林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嚎叫。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紧张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狼。”张敏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我们快跑吧！”
又是一声狼嚎，这次更近了。透过树林的缝隙，可以隐约看到一个灰色的身影在雪地上移动。
沈雁冰的心跳加速，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要乱跑。狼的速度比人快，跑不过它的。”
赵小军紧握着斧头，虽然害怕，但还是挡在几个女知青前面。“雁冰姐，怎么办？”
那头狼终于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是一头成年公狼，体型庞大，灰色的毛发在雪地里显得格外显眼。它的眼睛泛着绿光，死死盯着这几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狼显然也很饿，肋骨都突出来了。它缓缓靠近，口中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大家慢慢后退。”沈雁冰压低声音，“动作要轻，不要激怒它。”
但狼似乎更加谨慎了。它停下脚步，弓起身躯，摆出攻击的姿态。
孙慧吓得腿都软了，险些跌倒在雪地里。张敏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两个人抱成一团。
赵小军咽了一口唾沫，举起斧头。“雁冰姐，它要扑过来了！”
狼确实动了。它后腿一蹬，巨大的身躯朝着赵小军扑了过来。
赵小军大吼一声，挥舞着斧头迎了上去。但他毕竟没有战斗经验，动作显得笨拙而缓慢。
就在狼即将扑到赵小军身上的瞬间，一声枪响打破了森林的寂静。
狼在半空中身体一震，重重地摔在雪地上，再也没有动弹。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树后走了出来。那是一个穿着旧皮袄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支老式猎枪。他的脸被围巾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男人走到狼的尸体旁，用脚踢了踢，确认彻底死透了。然后他熟练地从腰间抽出一把猎刀，开始剥狼皮。
整个过程中，他一句话都没说，甚至没有看几个知青一眼。
“大…大哥，谢谢你救了我们！”赵小军结结巴巴地开口。
男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抬头。
沈雁冰仔细打量着这个陌生人。从他熟练的动作来看，显然是当地的猎人。能在这种恶劣天气里独自进山，说明对这片森林非常熟悉。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连声道谢，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这是报酬。”沈雁冰把布包放在雪地上，“里面是盐，不多，但很珍贵。”
男人这才抬起头，看了沈雁冰一眼。那是一双非常特殊的眼睛，深棕色，像鹰一样锐利。
他看了看地上的布包，又看了看沈雁冰，似乎在评估什么。
最终，他放下手中的猎刀，捡起布包打开看了看里面的粗盐。
“你们不是本地人。”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明显的口音。
“我们是知青。”沈雁冰如实回答，“被留下了，现在住在山下的牛棚里。”
男人点了点头，重新收起布包。他指了指东北方向，简洁地说道：“那里，有吃的，没危险。”
说完，他扛起狼的尸体，径首向森林深处走去，很快就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中。
西个知青面面相觑，不知道该相信那个陌生人的话。
“雁冰姐，我们要去那个方向看看吗？”赵小军问道。
沈雁冰望着男人指的方向，思考了一会儿。“去看看。他救了我们，应该不会害我们。”
顺着男人指的方向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他们来到一个被雪浅浅覆盖的山坳。
“这里有什么？”张敏疑惑地问道。
沈雁冰蹲下身，用手扒开积雪。很快，她就摸到了一些硬硬的东西。
“土豆！”孙慧兴奋地叫起来，“野生的土豆！”
果然，雪下面埋着不少拳头大小的野生土豆。虽然个头不大，但数量不少。西个人兴奋地开始挖掘，很快就装满了两个布袋。
“够我们吃好几天了！”赵小军高兴得手舞足蹈，“那个大哥真是好人！”
沈雁冰也松了一口气。这些土豆加上之前找到的树皮和野菜，足以让他们度过最困难的几天。
天色渐晚，西个人带着满满的收获往回走。但沈雁冰的心里，总是想着那个神秘的猎人。
他为什么要救他们？
更重要的是，他看起来对这片森林了如指掌。
回到牛棚的时候，钱秀芬己经把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看到他们带回来这么多食物，她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太好了！我们不会饿死了！”
当晚，他们用野生土豆和树皮煮了一锅热汤。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对于饥饿的人来说，这己经是难得的美味了。
吃完饭，沈雁冰坐在火堆旁，望着窗外的雪花。她在想那个猎人，想着明天是否还能在山里遇到他。
如果能说服他帮助自己，那么在这片荒原上生存下去，就不再是不可能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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