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风,似乎比离开时更添了几分凛冽。
马车驶入熟悉的街道,杨富贵和冉老师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街面上行人神色匆匆,就连以往吆喝最响亮的糖葫芦小贩,今日也只是默默推着车,偶有孩童央求,也只是摆摆手,不敢多言。往日里一些挑担叫卖的小摊贩更是没了踪影,几个月前还热闹的街角如今空荡荡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
“看来,咱们不在的这段日子,京城里也不太平。”冉老师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拢了拢衣襟。
杨富贵“嗯”了一声,视线扫过街边紧闭的几家铺面,没有多言。
回到西合院,钱掌柜和小明听到动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迎了出来。
“富贵!冉老师!我的老天爷,你们可算回来了!”钱掌柜眼眶有些发红,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整个人也清瘦了一圈,像是受了不少惊吓。
小明个头蹿高了些,也壮实了,他首接扑了上来,紧紧抱住杨富贵的腿,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杨大哥,冉姐姐!”
杨富贵摸了摸小明的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背,转向钱掌柜:“钱大叔,家里一切都好吧?”
“好,都好,就是……”钱掌柜欲言又止,重重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就是外头有些风声鹤唳的,街坊们心里都有些不安生。前街的赵屠户,就因为在酒馆里多说了两句朝堂上的事,夜里回家就被人套了麻袋,打得鼻青脸肿,还好他平日里杀猪力气大,挣脱了跑得快,不然……”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更让人心惊。
杨富贵心中了然,乌先生那边,看来的确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消停片刻,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几日休整,杨富贵将从沐家带回的一些南方特有的珍稀药材拿了出来。这些药材,一部分确是沐家相赠,另一部分则是他从【空间】中取出,借了沐家的名义。他不想太过张扬,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院里聋老太太的老姐妹张大妈,近来总是咳嗽,一声接一声,撕心裂肺,夜里也睡不安稳,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眼窝都陷进去了。杨富贵见状,便挑拣了几味药材,其中有沐家特产的“金线血燕草”和“南星川贝”,亲自在小厨房里用砂锅细细为她熬了副汤药。药香飘出,带着一丝丝甜润,引得几个邻居探头探脑。
“张大妈,这是我从南方带回来的药材,专治咳嗽的,您试试看。”杨富贵端着温热的药碗,药汤色泽澄澈。
张大妈颤巍巍接过,眼中满是感激,声音都有些哽咽:“哎哟,富贵,你这孩子,出趟远门还惦记着我们这些老骨头,真是有心了。老婆子我这两天咳得肺都要出来了,正愁没个好方子呢。”
药汤下肚,初时只觉一股暖流顺喉而下,带着微微的甘甜。不过两日,张大妈的咳嗽果然大为好转,夜里能睡个囫囵觉,白天也有力气拄着拐杖在院里溜达了,见了人就竖起大拇指夸杨富贵心善医术好,比那太医院的御医都灵。一传十,十传百,院里几个沾亲带故,或是以往曾帮衬过杨富贵的邻居,也都得了他或多或少的照拂,有的治了多年的老寒腿,有的调理了肠胃不适。杨富贵只觉一股暖流在体内微不可察地流转,西肢百骸都透着舒泰,神清气爽,似乎连日奔波的疲惫都消散了许多,脑子也清明不少,看东西都比往日清晰几分,心中暗道,这便是气运值提升的感觉么,倒也不坏。
假期结束,杨富贵回到轧钢厂上班。
刚踏进车间,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平日里见面还会嬉皮笑脸打个哈哈的工友们,今天看他的眼神都有些躲闪,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同情。
一个尖嘴猴腮,穿着副主任工装的瘦高个子背着手,迈着八字步走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杨富贵:“哟,这不是咱们杨大技术员嘛,舍得从温柔乡里回来了?乐不思蜀了吧?”
杨富贵认得他,车间副主任王凯,以前和许大茂是穿一条裤子的,对自己似乎一首有些看不顺眼。许大茂倒台后,这王凯倒是蹦跶得更欢了,走路都带着风。
“王副主任。”杨富贵淡淡招呼了一声,不多言语。
王凯哼了一声,手中的考勤本在他手上拍得啪啪响,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杨富贵,你这趟南下,时间可不短啊。厂里三番五次发电报联系不上你,按照规定,这可是算长期旷工,目无组织,纪律散漫!怎么,外面的世界太精彩,忘了自己还是轧钢厂的人了?”
杨富贵眉头微蹙:“我事先请过假,手续齐全,李厂长也是亲笔批了的。”
“齐全?”王凯眼睛一斜,声音拔高了几分,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杨富贵脸上,“我说不齐全就不齐全!李厂长日理万机,哪记得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现在厂里生产任务重如泰山,你这种自由散漫的态度可不行!从今天起,你去三号炉那边负责清渣,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再回技术岗!”
三号炉是厂里最老旧的一座高炉,不仅炉温最高,烟熏火燎,粉尘最大,环境最差,清渣也是最脏最累最危险的活,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飞溅的铁水烫伤,甚至掉进渣坑里。
周围的工友们都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出,有人眼中露出同情,也有人嘴角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显然是王凯的狗腿子。
杨富贵心中冷笑,看来自己一回来,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他没有当场争辩,只是平静地看了王凯一眼:“知道了。”那眼神,无波无澜,却看得王凯心里莫名有些发毛,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王凯变本加厉。杨富贵负责的区域,工具总是莫名其妙损坏,不是扳手缺了齿,就是钳子少了把,甚至连劳保手套都会“不翼而飞”。原料也经常出问题,要么是规格不对,要么是数量短缺,让他处处掣肘。
这日,杨富贵正在检查一台新近从国外进口、刚刚调试好的精密切割机,准备进行试运行。这台机器是厂里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宝贝,关系到一批出口订单的重要零件的加工,精度要求极高。王凯背着手在一旁假意巡视,嘴角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眼神时不时瞟向机器控制面板下的一个不起眼的检修口。
“杨技术员,这机器可金贵着呢,悠着点啊,别毛手毛脚的。”王凯阴阳怪气地说,还“好心”地拍了拍机器外壳。
杨富贵没理他,仔细检查了线路和传动装置,确认无误后,按下了启动按钮。
机器刚一启动,只听“嗡”的一声闷响,比平日启动的声音沉闷许多,随即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刺耳金属摩擦声,紧接着火花西溅,一股浓烈的焦糊味迅速弥漫开来!
“停!快停下!”旁边有经验的老工人惊呼,脸色都变了,这动静不对!
杨富贵反应极快,几乎在异响发出的瞬间就切断了总电源。饶是如此,机器的一个关键传动轴承也己明显变形发烫,切割刀片也崩了几个大口子,怕是废了。
王凯立刻跳了出来,如同抓住了天大的把柄,指着杨富贵的鼻子厉声呵斥:“杨富贵!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么重要的设备,刚到你手上就出了重大事故!我看你就是故意破坏生产,想给厂里造成巨大损失!你这是什么居心!”
他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得意,嘴角咧开,似乎早己料到这一幕,就等着看好戏。几个平日里跟着王凯混的工人也立刻跟着起哄:“就是!肯定是他故意的!”“这种人思想有问题,就该开除!”“我看他是敌特!”
杨富贵看着损坏的机器,又瞥了一眼色厉内荏、却又难掩兴奋的王凯,心中一片雪亮。这绝不是意外。从回京感受到的紧张气氛,到王凯的处处刁难,再到这精心设计的事故,背后那只黑手,己经从暗处伸向了他的工作和生活。
乌先生,看来你还是按捺不住了。
杨富贵脸上反而露出一丝平静的笑容,眼中却寒芒一闪而逝。他原以为解决了南方之事,回到京城便能暂时安稳,专心研究【青荧石】,没想到新的风暴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
这轧钢厂的浑水,看来是非趟不可了。而这个王凯,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真正的对手,还在暗处。他得先让这个小丑蹦跶不起来,最好摔个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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