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窗外是白茫茫一片的寂静世界。
肆虐了一整日的暴雪终于停歇，却留下了足以淹没脚踝的积雪，以及——一场意料之中的停电。
整栋别墅陷入一片温柔的昏暗中，只有餐厅摇曳着几簇暖黄的烛光。
林元和颜子澄相对而坐，借着这微弱的光源享用晚餐。
“元元妈咪，”
橙橙的小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软，橙橙扒拉着碗里的饭粒，大眼睛里充满好奇，“为什么灯灯不亮啦？”
“因为雪太大了呀，”
林元轻声解释，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那片厚重的银白，“你看外面，雪积得那么厚，电线可能被压坏了。”
颜橙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小脸上又浮现一丝失落，声音也低了下去：“爸爸……今晚还是不回家吗？”
他己经两天没见到爸爸了，小小的心里装满了想念。
林元的心尖像是被轻轻刺了一下。
林元顺着颜橙橙的目光也望向窗外漆黑的庭院，除了雪光，空无一物。
“可能……不回来了吧。”
林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雪太厚，路不好走，开车回来不安全。”
林元像是在说服橙橙，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看着小家伙闷闷不乐地戳着碗里的菜，林元心头涌上一股冲动。
林元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指尖划开屏幕，点进了那个置顶却沉寂了许久的聊天框——颜子尧。
【雪很大，路上小心。】删掉。
【橙橙想你了。】……似乎也不够。
【你……今晚回来吗？】显得太过刻意。
指尖悬在冰冷的屏幕上方，久久未能落下。
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关于“秦让”，关于她未曾言明的过去，关于颜子尧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冰冷审视——像一道无形的鸿沟。
她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说什么才能让颜子尧眼底的寒冰消融半分？
最终，林元只是疲惫地锁上屏幕，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逸出唇瓣。
就在这时——
“爸爸！是爸爸的车车！”
“爸爸回来啦！！！”
颜子澄像只被点燃的小炮仗，猛地从椅子上蹦起来，指着窗外远处渐行渐近的两束车灯，欢呼雀跃。
林元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几乎是屏住呼吸望过去。
车灯由远及近，最终稳稳停在别墅门前。
引擎熄灭，驾驶室的门打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踏着积雪走了出来。
昏暗中，颜子尧周身仿佛裹挟着室外凛冽的寒气，深色的西装和大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轮廓在雪地的反光中显得格外冷峻深遂。
颜子尧一步步走近，玄关的光线渐渐勾勒出他深刻的眉骨和紧抿的薄唇，那双深邃的眼眸，隔着烛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餐厅里她的身影。
西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烛火不安地跳跃着，映照出彼此眼中复杂的、翻涌的暗流，有未解的隔阂，有隐忍的关切，还有一丝……猝不及防撞见的狼狈。
“爸爸！”
“你回来啦！吃饭没有…”
橙橙清脆的欢呼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橙橙像只快乐的小鸟，噔噔噔地扑向门口的男人。
颜子尧的大手落在儿子柔软的发顶，轻轻揉了揉，喉间只溢出一个低沉的单音：“嗯。”
颜子尧脱下沾着寒气的大衣递给佣人，随着橙橙走向餐桌。
佣人眼疾手快地添上碗筷。
颜子尧在林元对面落座。
烛光在颜子尧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更添几分疏离。
餐桌上只剩下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橙橙努力吃饭的动静。
林元垂着眼睫，食不知味。
林元能清晰地感受到对面投来的、如有实质的目光，沉甸甸地压在林元的心上。
佣人恭敬地打破沉默，“颜先生，”
“这次停电范围很大，抢修需要时间，具体来电时间还不确定。”
“嗯。”
颜子尧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林元低垂的脸上。
林元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眸，迎上颜子尧的视线：“你……今晚不走了吧？”
声音里带着一丝连林元自己都未察觉的试探和期待。
颜子尧的目光在林元脸上停留了两秒，随即移开，仿佛不愿多看她这张与“某人”相似的脸。
颜子尧的声音比窗外的雪更冷：“我回来拿文件。”
拿文件？林元的心微微下沉。
所以，拿了就走？林元下意识地，又是一声轻叹。
这声叹息清晰地落入颜子尧耳中。
颜子尧倏然转回视线，眸底掠过一丝尖锐的凉薄：“你叹什么气？”
那语气，像是在质询一个犯了错却不肯认的人。
林元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无奈再次叹息：“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
这些误会像藤蔓缠绕，让她无从解释，无力挣脱。
颜子尧向后靠进椅背，姿态看似放松，眼神却锐利如刀：“误会？”
颜子尧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餐厅里回荡，带着冰冷的嘲意，“是你喜欢秦让是误会？还是你把我当成他是误会？”
颜子尧紧紧盯着林元，仿佛想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丝否认的裂痕。
林元的指尖在桌下微微蜷缩。
林元想解释秦让只是一个存在于她“前世”记忆中的影子，一个无法触及更无法替代颜子尧的存在。
可“穿书”、“前世”这些字眼，在烛光摇曳的现实里显得如此荒谬。
“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元感到深深的无力，“颜子尧，无论你信不信，我现在眼里只有你，没有别人。”
这是她唯一能给出的、最接近真相的承诺。
颜子尧的眸光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瞬，但那点微澜很快被更深的寒冰覆盖。
颜子尧要的是全部，是毫无保留的心，而不是一颗可能还装着别人影子的心。
颜子尧沉默片刻，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执着，再次开口：“那个秦让，到底是谁？”
他给了她机会，他在等她的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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