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阮昭都会趁傅家举家回五阴山祭祖的这几天，赶回青峦镇陪外公。
第一次在泷浦过年，她既孤独又伤感。
留在朝邸的佣人不多。
管家海叔，厨师老陈，保姆英姐，还有冥鸦暗卫朱斩和他的两个兄弟。
阮昭张罗他们一起忙活了顿年夜饭。
她精神状态还算好，跟着捏了一锅饺蛋饺。
英姐夸她人美蛋饺也俊俏，个顶个跟元宝似的。
就这样，有肉有鱼，有虾有蟹，有八宝茶甜羹，有酒酿丸子。
一桌子美食丰盛，看得人垂涎欲滴。
回想外公家过年，虽清贫，也是如此阵仗。
可就在阮昭入席后，其他人却没有跟着坐下。
她不讲究，连忙起身招呼大家一起吃。
朱斩交给她一个檀木盒子，“先生说，他要陪你吃年夜饭，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要陪我吃年夜饭？不是去五阴山了吗？”阮昭眼神清澈，“他总不会是在盒里吧！”
“您打开就知道了，我们先告辞。”
人，撤得干净。
很快，偌大的餐厅里只剩阮昭一人，怔怔端着檀木盒子，疑惑傅烬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打开，里面有一个蓝牙耳机和一枚精致的全息投影仪，掌心大小，做工精良。
她戴上耳机，按下启动按钮。
房间里灯光变暗，一道柔和的蓝光从投影仪中射出，逐渐凝聚成形。
阮昭屏住呼吸。
只见那道光慢慢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高挑的身材，俊朗的面容，英挺的西装，是傅烬迟！
走近后，才发现投影中的他栩栩如生，丝丝毛发和眼角细纹都清晰可见。
阮昭惊讶极了，不自觉伸手去触碰，手指穿透了虚影...
“昭昭。”
耳机中傅烬迟的声音响起，是他的声音，却比真实的他要温柔得多。
昭昭...是他第一次如此亲密的称呼。
阮昭没出息的，心跳漏掉了一拍。
“新年快乐，昭昭。”
“唔，”阮昭畏首畏尾，毕竟跟个虚拟的形象对话，看上去好像有大病，“新年快乐，傅、傅烬迟...”
“来，坐下吃饭。”
傅烬迟的投影向她伸出手，尽管知道触碰不到，阮昭还是下意识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餐桌旁，他目光柔和，“尝尝看。老陈是二十几年的粤菜老师傅，桂花蛋糕是他的拿手点心。”
不知什么时候，餐桌上竟多出了一个花花形状的粉色蛋糕，上面淋了金箔蜜糖。
阮昭用勺子挖了一块儿送入口中。
甜而不腻，绵软香糯，带着淡淡花香，是她喜欢的味道。
“好吃吗？”他眼底一片温柔。
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阮昭愣愣的，懵懵的。
她观察得太专注，以至于没听见铃声。
傅烬迟的投影弯了弯唇，“你电话响了，应该是真实的我在呼叫。”
阮昭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慌忙拿起手机。
果然，他的视频邀请己发过来多时。
她立刻点击接听，手机屏幕上出现了真的傅烬迟。
他站在一个古朴庭院里，身后是覆盖白雪的松树和挂着红灯笼的长廊。
“惊喜吗？”他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雾，“为了今晚能亲自陪你吃顿年夜饭，我特意准备了这个智能全息投影。”
阮昭看看“真的”，再看看“假的”，眼里氤氲了些水汽，“有多智能啊？”
傅烬迟：“它能学习主人的行为模式，记得我所有衣服的摆放顺序，知道我所有红酒的产地，甚至能模仿...我吻你时的角度。”
阮昭脸红了，“这，听上去也没什么用啊...”
“当然，设计的初衷不是让他当废物的。”傅烬迟顿了顿，“我，打算将最前沿的智能全息技术融入到医疗体系，全方位辅助治疗你的病。”
他又尴尬笑笑，“许多技能都在开发中，现在它只能提供24小时医疗监护和心理支撑。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荆囚 比如...它可以在你焦虑时给你讲《小王子》，平静时为你绽放樱花，最主要的，他可以代替我给你永不间断的陪伴。”
阮昭托着下巴，细细凝视面前的全息投影，睫毛在蓝光中轻轻扇动，“傅烬迟，我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还有一点点咖啡的苦香和钢笔水味，就像你在书房熬夜的时候...”
傅烬迟喉结滚动，心跳骤然加速，“这个版本，连体温都模拟不了，更别提味道。这些关于我的嗅觉存在你的下意识里，昭昭，你在想我。”
全息系统突然发出低电量警报，他的轮廓开始闪烁。
阮昭着急去抓他的衣袖，却只有一片消散的蓝。
“别慌！”即将消散的投影最后抬手，虚点在她锁骨下方，“这里...不是还烫着吗？”
那是傅烬迟临行前，吻过的位置。
*
爆竹声中一岁除。
大年初一日上三竿之时，五阴山的雪停了。
祖宅热闹，哪哪都是人。
偏偏傅烬迟受不了这聒噪，待在母亲生前所住偏房，有一下没一下弹着那架破旧的钢琴。
他手指修长有力，玛祖卡最是拿手。
可阮昭手指细软，每每遇到需要力量跨度的大和弦时难免错音，那时的他就会毫不留情落下琴盖。
乐曲戛然而止，往事点滴砸得他心脏生疼。
傅寒江敲门而入，手中端的托盘里，是几枚沈令仪喜欢吃的糕点。
“每次祭祖都躲在这里，还弄了俩人站岗，要不要这么孤僻清冷啊？”
说着，将托盘放下，甩了个红包到钢琴上。
傅烬迟瞥了一眼，“糊弄小孩子的，您就别给我了。”
傅寒江抿唇，“不是给你的，是让你给映柔的！新媳妇进门第一年，没收到丈夫的红包，说出去让人笑话。”
“我会给，您收回去。”
“你给？你的心压根儿没在映柔身上，你拿什么给？”
傅烬迟发现，自己父亲比那些难缠亲戚还要不好应对。
他一把拿过红包揣进口袋，“这总行了吧，我一会儿就交给她。”
傅寒江鼻孔哼气，“一会儿交给鬼去吧！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映柔根本没跟着来？”
傅烬迟皱眉，“她没来？”
“是啊！人身体不舒服，留在娘家过年了。我看呐，是心里不舒服才对！烬迟，你这个丈夫太不尽职。”
傅烬迟不以为意，烦躁地点了根烟，“联姻，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您实在没必要逼我跟她举案齐眉。”
“没错，利益上的联姻，就是要把面子做得漂亮，傅家的门楣比风月重要。若你母亲还在世，绝不允许你对映柔是这个态度！”
傅烬迟指尖夹烟，不轻不重合上琴盖，“可她不在了...”
“那我希望你清楚记得，她是如何不在的。”傅寒江拿了块儿糕点递给儿子，顺手抽走了那根燃了少许的烟，“你母亲最疼你，可你现在，好像连她的仇都忘了。”
“爸，阮昭她，并非阮成钧亲生...”
“我知道。”傅寒江的嗓音平淡，“你以为，这就与她无关了？血缘算什么，既然她顶着阮姓活了二十多年，那这笔债，她就得接着背！”
顿了顿，傅寒江的声音，在霉味极重的傅家老宅里如同附骨之疽，“烬迟，你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母亲在过世时己有了西个月的身孕，我们查过，是个女孩儿...”
“昭，是令仪为我们女儿取的名字，傅昭蘅，蘅芷清芬...”
“无论阮昭是否阮成钧亲生，她都不配用你母亲最爱的昭字。”
“烬迟啊！你每多看阮昭一眼，都是在剜你母亲的心！”
阳光射进窗棂，正好照在傅烬迟手中那块儿荔枝水晶糕上。
晶莹剔透，绵软柔滑，恰似沈令仪的笑靥...
*
与此同时的朝邸，阮昭将放大镜放到那一沓厚厚的证据上，抬眸看向苏映柔。
“你是说，当年是傅寒江指使我父亲，在沈令仪的车上动手脚的？”
苏映柔眼尾上挑，嘴角噙笑，“沈令仪婚内出轨，傅寒江买凶杀人。你父亲阮成钧之所以答应，是因为他当时身患重症，想给你和你母亲后半生一个保障。可天公不作美，当晚死的，不只沈令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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