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屿疗护中心治疗室,阮昭被抬到中央的手术台上。
无影灯亮起,傅老爷子的龙纹杖尖挑起她瘦削的下颌,“对不住了,老头子我亲自送你上路,别记恨,我得让烬迟和映柔的婚姻能够走下去。放心,安乐死,没痛苦。”
傅明苍老,脸上沟壑深深。
只有那一双眼睛,和傅烬迟的一样。
亦深邃,亦无情。
记恨…谈不上。
病痛折磨的她,求生欲早就弱得不能再弱。
只是她都答应小星星要好好活,怕是要食言了。
“老爷子答应我的泊岸荒丘,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明天就下葬,不会让你魂魄不宁的!”
阮昭坦然闭上眼睛,“那就好。”
不知何处来,不知到何处去,葬于天地间,最好了。
针管里的戊巴比妥钠,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蓝。
调好剂量的药水,刚刚抵在阮昭的留置针里,她突然弓腰闷哼,腿间骤热,米色病号裤瞬间晕开一片血色。
鲜血蔓延,顺着她瘦骨嶙峋的腿蜿蜒成河。
老爷子持针的手顿在空中,皱眉,“什么情况?”
其中一位女医生开口,“看着像是…流产。”
老爷子心头一紧。
第一反应便是傅家后继有人。
他放下针管,急忙让人检查、确定是否妊娠。
一棍子阴超怼下去,确实在阮昭子宫里看到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孕囊。
老爷子手指猛缩!
果然,傅家的种,他傅明的曾孙。
想来映柔肚子一首没有动静,天知道他有多想留这孩子一条性命!
可化疗辐射、吗啡注射,这胎早就被毒药腌透了。
傅明狠了狠心。
映柔三年抱俩,何须病秧子产鬼胎!
他果断拿起针管,再次注射。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峭壁落地窗轰然爆裂,傅烬迟裹着海雾撞入,一眼锁定陷入血泊中的阮昭。
手下冥鸦心狠且听令,不但控制了在场人员,更是毫不留情得卸了老爷子一只手臂。
老爷子盛怒,连说好几个“反了”。
傅烬迟痛心疾首、又小心翼翼抱起阮昭,贴了贴她冰冷的小脸儿,亲了亲她毫无温度的嘴唇,“我带你回朝邸。”
她不说话,只一味流泪。
“傅烬迟!你敢把她带回泷浦,我就撤了你傅家掌权人之位!”老爷子大喊道。
傅烬迟抱着阮昭往外走,淡然回应,“随您。”
……
从这幢灰白色的三层建筑中走出,傅烬迟用整个身躯为她挡住了峭壁狂风。
她虽闭眼,可死死抓住他纯白色的衣襟,全身颤抖地呢喃着什么。
救护车上,医护人员己经就位。
傅如月看见满身血污的阮昭,属实吓了一跳。
“昭昭,这是怎么回事?”
阮昭抽泣不止,声如蚊蝇。
傅如月不得不把耳朵贴到她嘴边,才能听清她说什么。
从妹妹脸上的表情,和阮昭抚上小腹的手,傅烬迟似乎明白了。
如月眼中有泪,“昭昭,现在情况凶险,你必须要做清宫手术,这胎留不得。”
傅烬迟温热的大手覆着阮昭的手,共同放在她小腹,很久。
松枝市医疗条件一般,可有傅烬迟带的顶尖医疗团队,手术还是非常顺利的。
小家伙来去匆匆,上午刚刚宣布了他的存在,下午…就不在了。
仿佛来这世上一遭,就是为了救阮昭一命。
傍晚,残阳如血。
朱斩叫出了陪护的傅烬迟。
冥鸦暗查一向速度,这次也不例外。
“给阮小姐注射吗啡皆为生理盐水,凝血剂是珍珠粉,连放射治疗仪也只是烤箱改造的发热灯管…”
“实际上,我们合理怀疑雾屿疗护中心用筹集的30亿善款,熔铸了两条犯罪生产线——药品置换和器官黑市。”
“捐赠的真药流向黑市敛财,安宁病房实为活体器官库,许多遗体被标‘海葬’,却在器官拍卖时挂着傅家家徽。”
“据调查,名誉院长刘宁曾是老爷子手下的得力干将,傅少,会不会是…”
傅烬迟抬手示意他无需再说。
傅家,远比想象的要脏。
“昭昭说的小星星呢,找到人了吗?”
朱斩摇头,“根本没有小星星这个人,应该是阮小姐在病痛中幻想出来的。护士说,她自言自语,还总是给窗台上的那盆假花浇水。”
傅烬迟心痛得紧。
她口中小星星的模样,不就是她自己吗!
她用仅剩的求生欲幻化出来的女孩儿形象,有漂亮裙子穿,有父母来接。
之所以是7岁…因为7岁的她,是快乐的。
还有什么比这更凌迟!
……
阮昭终究还是被挪回了泷浦。
可断药和怀孕,让她的病情急转首下。
人躺在明的医院的高级病房,睡着的时候多于醒着。
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护仪器,24小时不间断输液。
饶是如此,仍然反复高烧。
傅如月告诉他,要随时做好她去世的准备。
脏器衰竭,她时日无多了。
这次,傅烬迟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让所有治不好她的人陪葬。
而是刮了胡子,把自己收拾得利索。
他说,要阮昭睁开眼睛看到的自己,是英俊帅气的。
原来,温柔要比暴戾难多了。
……
距离她生日,还有一个星期。
傅烬迟己经在医院寸步不离地陪了她快一个月。
整个楼层清场,保镖守卫,半个蚊子都放不进来,更不用提傅氏集团的高管、傅老爷子和苏家人了。
这天清晨,傅烬迟彻夜未眠,正看着窗外缓缓漫进来的阳光。
忽然,身边传来柔柔糯糯的埋怨,“这些机器的声音,好吵呀…”
傅烬迟猛地转头,看见阮昭正扁着嘴角,一脸委屈。
她醒了!
她醒了!
傅烬迟赤脚下床,跌撞到她病床边,满眼心疼地唤着“昭昭”。
望着眼前的一片灰霾,阮昭覆上傅烬迟的手,“今天阳光,很好吧…”
“嗯!今天晴,天很蓝。”
“傅烬迟…我不想,待在这里。”
“好!我带你出去。”
……
烬海号,傅烬迟将船停在江水中央。
江面碎石万点,金灿灿的晃眼。
甲板上,戴着氧气的阮昭跟傅烬迟躺在同一张椅子里。
时间仿若静止,周遭静无一物。
她拿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凹陷的小腹上。
那里,曾有他们的孩子。
“你说…”她气息微弱,“他会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
他没回答,却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
阮昭笑笑。
右眼盛着朝阳,左眼装着他哭到颤抖的影子。
“下辈子…”她想摸他,还是因为无力而没抬起手,“下辈子,我想变成,你嘴角的弧度…”
风声吞没了她的尾音。
他发烧了,但她,却冷了。
……
与此同时,阮昭送给林夫人那把唐代青瓷梳,突然裂开了。
单疏桐猛地捂住心脏,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林世襄见状,连忙蹲下关切,“怎么了,心脏不舒服?”
单疏桐抓住丈夫的手,“我要见阮昭,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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