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间略显逼仄的会客室里，老式吊扇慢悠悠转着，把沉闷的空气搅出些微涟漪。凯里微微仰起头，喉结随着话语滚动，“好样的，警司。” 这话出口时，他心底那股因棘手任务交办他人而生的不痛快，就像暗礁下涌动的暗流，无声却汹涌。他的手不自觉地抬起，在海伦的头皮上方虚晃，那似有若无的发痒感，仿佛是懊恼情绪化作的实体，急切要寻个出口宣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又缓缓松开，像是跟自己较劲后的妥协。
海伦瞬间被熟悉的懊恼攫住，这感觉就像被猛地关进一间密不透风的小黑屋。那些扰人的事务明明近在咫尺，可一道无形的墙，生硬地把她排除在外。她只能隔着冰冷的玻璃，眼睁睁看它们统统归到贝利名下。那些事儿，本就是警察职责范畴内的 “领地”，分明是警察该在暗巷追踪嫌疑人、在审讯室与狡猾罪犯交锋的活儿，哪轮得到她这位能力欠佳的律师插手？两相比较，海伦望着凯里和警司交谈的侧影，不禁在心底苦笑。他们的角色轻松得过分，传递文件时，手指划过纸面，如同传递神秘密码，转手间，就把本该承受的痛苦，轻飘飘地转嫁到旁人肩头，好似事不关己的看客，喝着咖啡就能把人间百态的沉重，化作指尖轻弹的烟灰。
“没关系。” 他朝着她开口，声音里带着惯有的、敏锐到近乎令人不安的洞察力，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析出她眼中藏着的担忧。微微扬起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角细纹跟着轻颤，“没那么糟。他们虽说不太喜欢我，可也犯不着使坏。要是我这会儿跟玛丽亚?亚斯科夫斯基提，她丈夫这些天有多关心她，指不定她能朝我翻白眼呢。” 说罢，他身体微微前倾，小心翼翼地转向凯里，那副神态，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瓷器，生怕稍重的呼吸，都会震碎眼前这微妙的平衡，“她觉着，是她丈夫让她失望了，没能守住为人该有的准则，就像一座崩塌的灯塔，曾经照亮港湾的光，再也照不亮原本的方向，只剩下残垣断壁，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我能理解她的想法。” 凯里的回应，平淡却带着共情的温度，似在这复杂的人际旋涡里，轻轻放下一块理解的基石。他端起咖啡杯，杯沿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轻啜一口，咖啡的苦涩在舌尖散开，像把玛丽亚夫妇那些说不出口的纠葛，又细细品了一遍。
又是一阵没那么尴尬的沉默，像轻柔的羽毛，缓缓落在众人之间。吊扇转动的嗡嗡声，把这沉默拉得更长。这种场合，通常一杯酒的时间就够了，谈话因各自心里藏着的牵挂，变得生硬又晦涩，像被潮水反复冲刷的礁石，满是斑驳的痕迹。话题明明开了头，却总在触及深处时，被一种无形的力，轻轻推回表面，自然而然地走向尾声，如同老旧时钟的指针，拖着沉重的影子，缓缓滑向终点。
“得走了。” 凯里开了口，站起身时，西装下摆扫过椅面，带起些微灰尘。他语气里听不出对结束聚会的反感，反倒像一种默契的解脱，“你要是有消息，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血案疑云？ 会给韦斯特小姐打电话吧，我能这么想吧？” 他整理了下领带，金属领带夹在灯光下闪了闪，像是给这场对话，打上一个规整的句点。
“乐意效劳，长官。” 回应简洁，却带着下属对上级的恭敬，像一把锁， “咔嗒” 一声，锁住了这场聚会残留的余韵。话语落定，空气里好似还飘着这声回应的尾音，在会客室的角落，轻轻打转。
凯里喜欢这种角色被小心重建的感觉，一丝尊重如同细密的丝线，慢慢缝合起人际关系的缝隙。他朝海伦咧嘴一笑，那笑意里有职场的世故，藏着对规则的熟稔；也有难得的松弛，像是把肩膀上的责任，暂时卸了卸。随后，他们像下课铃响后一哄而散的孩子，各自散去。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脚步声，在寂静里，敲出不同的节奏。凯里的步伐稳健，带着掌控局面的自信；海伦的步子稍显拖沓，像是还陷在刚才那些情绪里；警司则不紧不慢，把背影留给众人，朝着门外的阳光走去，影子被拉得老长。
另一头，在昏暗的卧室里，旧窗帘半掩着，漏进几缕昏黄的光。孩子的声音，像春日里探头的嫩草，带着好奇与急切，打破了这段静谧，“埃德，爸爸长什么样？他看起来有变化吗？” 孩子跪坐在床边，眼睛亮晶晶的，仰望着埃德，期待从他嘴里，捞出关于爸爸的碎片。
“闭嘴，我要睡觉。” 埃德的回应，带着青春期少年特有的烦躁，像一块生硬的石头，要把这股好奇生生砸断。他用被子蒙住脑袋，把自己裹成一个茧，想躲开这没完没了的追问。
“不，求你告诉我吧。” 孩子不依不饶，声音里的恳求，像细细的丝线，缠着埃德，丝线松开。孩子伸手扯了扯埃德的被子，指尖碰到他温热的后背，又赶紧缩回，可那股想知道答案的劲儿，半点没减。
“他看起来还好。有点闷闷不乐，但没什么大碍。你觉得他能回信吗？跟平常一样。现在闭嘴。你可以给他写封信。” 埃德的话，断断续续，从被子里闷闷传来，像被揉皱又展开的纸，勉强给出答案，又急着要结束这场对话。他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把脸对着墙，耳朵却竖起来，等着听弟弟接下来的动静。
“他能回信吗？” 孩子的问题，还在执着地追问，像追着光的小飞蛾，不肯停下。孩子趴在床边，眼睛盯着埃德的背影，心里盼着能得到一个更笃定的回答，好让那些对爸爸的想念，能找到个寄托的方向。
“能。” 埃德闭上了眼睛，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羽毛，可在这简短的回应里，却好似藏着一团迷雾。黑暗中，埃德紧闭的双眼，仿佛也在等待，那未知的、藏在 “能” 字背后的神秘后续。他想着爸爸收到信时的模样，想着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会不会借着回信，在字里行间流淌。而孩子还趴在床边，望着埃德的背影，小小的心里，既盼着爸爸的回信，又有些不安，怕回信里的内容，不是自己期待的模样，可那股期待的劲儿，依旧像小火苗，在昏暗里，轻轻摇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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