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打制书架、修理橱柜，向来是场走钢丝般的冒险。唯有当“对某个人的偏爱”如汹涌潮水，彻底淹没“对潜在风险的顾虑”时，才值得把这活儿托付出去。说白了，海伦就是宁愿把工钱交到鲁佩手上，看他转手买醉，也不想便宜了那些看似精明、几小时内就把工钱啃得骨头都不剩的主儿。可命运偏要捉弄人，就在她盼着给人留下雷厉风行印象的这天，“偏爱”与“风险”的天平，狠狠倒向了风险那一侧。她刚踏进公寓，鲁佩扯着嗓子吼出的跑调歌声，像一道不祥的闪电，瞬间劈开她的期待——要坏事，这事儿要彻底失控了。
等贝利火急火燎赶到时，海伦己经无奈选择了最省事的妥协——给鲁帕雷尔结清工钱。鲁帕雷尔这号人，唱歌永远是哭哭啼啼道歉的前奏，像一场荒唐的仪式。海伦强压着太阳穴的突突跳动，对他说：“没关系，鲁佩，你下次……下次再接着干完吧。你自己多保重，行不？” 说这话时，她望着眼前十六个歪歪扭扭、仿佛随时会集体散架的书架，满心惊叹里混着浓稠的无语——这哪是书架，分明是醉汉耍酒疯的“艺术结晶”。厨房的橱柜本是今早的得意之作，那时鲁佩的酒瓶还满满当当，人也勉强算清醒，可这些书架，活脱脱是一天烂醉收尾的明证，石膏粉、木屑像被飓风扫过，铺满地毯，往返于“提神补给源头”，说白了就是藏酒的角落的脚印，歪歪扭扭地书写着这场醉酒闹剧的下半场。
“一个正经木匠，咋能把活儿干成这鬼德行？” 杰弗里瞪圆了眼睛，惊得声音都破了音，伸手戳了戳歪得离谱的书架木板，仿佛在确认这是不是一场荒诞梦。
海伦抿了抿唇，略带辩护地回：“他……他偶尔会喝上几杯，今天估计是喝猛了。” 说着，指尖无意识地着红木桌沿，心里暗暗叹气——鲁佩这不靠谱的样子，往后还能托付活儿吗？可真要换人，那份偏爱又像根细细的线，轻轻扯着她的心。
“这么一说，还真就全说得通了。” 贝利盯着满地狼藉，丝毫没有指责的意思，反而露出几分无奈的笑，“而且他把工具落下了。来，我重新做，保证给你整得规规矩矩。” 说着，卷起袖子就要动手。
海伦慌得摆手：“别，别，你可别折腾！这烂摊子……” 话没说完，又觉得不妥，毕竟贝利一片好心，可鲁佩留下的混乱，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收拾。
“为啥呀？我干活的时候咱也能接着聊伯纳德的事儿啊，两不耽误。” 贝利脱外套和夹克的动作，比许下的承诺还快，电钻往地上一放，金属外壳撞出清脆声响，像敲在海伦心上。
海伦无奈又妥协地倒了两杯葡萄酒，端着杯子坐到红木桌旁，看贝利撸起袖子开工。电钻的“嗡嗡”声时不时打断贝利的讲述，却没能掐断故事的线头。海伦听着听着，竟莫名陷入一种全然被动的满足——就像被卷入温柔的暗流，任由贝利的声音带着自己浮沉。贝利讲起伯纳德的犹豫，说他之前死活不想出庭作证，声音压得低低的：“伯纳德说，卡特赖特夫人的‘对他的工作情况知道得太多’，说不定会……” 后半句像被电钻卷走，悬在半空，让海伦的心猛地一揪。
这会让伯纳德难堪。但这还不是全部——对谋杀罪的恰当定罪这一最终结果而言，表面看无关紧要，可对比尔纳德本人来说，却像悬在头顶的巨石。可紧接着，那只神秘手套的阴影再次笼罩而来，这恶劣、别有用心的恶作剧，好似暗藏一把利刃，要划开某个深埋的秘密。“到底想强调啥观点？谁又悄咪咪把它放在那儿的？” 海伦望着贝利专注干活的侧脸，心里的疑问像藤蔓疯狂蔓延。
“可卡特赖特夫人还在监狱里蹲着呢。还能有谁会把它放在那儿呢？” 海伦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颤，杯壁上的水珠滑落在红木桌上，洇出小小的痕迹。
杰弗里一边回答，一边把另一个书架笔首、整齐地往墙洞里塞，额角沁出细汗：“我不知道。我一首都说我不知道…… 也许是某个朋友或邻居，发现了手套，不想主动交出去，又没法狠心扔掉，更不想和伯纳德打交道？你想啊，发生过谋杀案的房子就像染了麻风病，人们躲都来不及，谁愿意留着像落在车里的手套这类‘纪念品’？把它挂在灌木丛上？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辙，真的不知道。但如果有人存心找他麻烦，这招——” 他猛地拍了下刚安好的书架，木屑簌簌往下掉，“这招太阴损，也太管用了。”
“没人能料到他会在接到证人传唤令的同一天，刚好发现那只手套啊。” 海伦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执拗，像在和看不见的敌人较劲。
“是没人能料到。” 贝利首起腰，抹了把汗，电钻暂时歇了工，“但但凡有点脑子的，打个电话去法院，还查不到审判时间？为啥这么做呢？仔细想想，他的证词并非关键；费尽心思让他信誉扫地，也不是关键。更像是——” 他突然压低声音，眼神里闪过锐利的光，“更像是出于其他目的的敲诈，或是为更大的‘局’做铺垫、打前站。如果这手套事件真想影响审判，不管是谁干的，去对付更重要的证人，比如那个收了雅斯科夫斯基浸过汽油的钱的女孩，效果会翻十倍。我把这些人都查了个底朝天，没人去接触过他们，没发生任何恶劣事儿。我也和亚斯科夫斯基的家人核实过，他们那兴奋得没边的反应，跟往常一样，可一提手套，都说从没听说过。”
海伦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你更倾向于第一种解释吗？就是…… 朋友或邻居干的？”
贝利犹豫了，电钻重新“嗡嗡”启动，轰鸣声里，他的声音闷闷的：“哪种解释都有可能。” 说着，又补了句，“但我持开放态度。只是……” 他瞥了眼满地混乱，又看看墙上歪扭的书架，“只是心里明显不安，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海伦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听着电钻持续的嗡鸣，突然想到—— 鲁佩醉酒后的混乱、神秘出现又消失的手套、伯纳德躲躲闪闪的证词，这些碎片会不会正拼成一张巨大的网，而网中央，藏着一个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可到底是什么呢？贝利重新忙活起书架，电钻声掩盖了她愈发急促的心跳，而那个关于“谁是幕后黑手”的悬念，像夜空中的黑洞，无声吞噬着所有答案，却在故事末尾，悄然留下一道裂缝—— 说不定，下一秒，某个被忽略的细节，就会炸出惊天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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