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三年伦敦子夜，铅云沉甸甸压着泰晤士河，潮湿雾气顺着河风灌进城郊。
电梯轿厢里，昏红的光在老旧金属壁上不安晃荡，“该偿债了”几个血字，像从地狱裂缝里渗出的诅咒，黏腻又阴森。贝利盯着上行的数字键，喉结滚动，铁锈般的腥味在喉头打转。
“1”跳到“2”的刹那，轿厢猛地一颠，他踉跄着撞在墙上，手背擦过血字，那触感粘稠得像摸到腐肉，恶心的战栗瞬间爬满脊背。
“该死……”
贝利咬着牙，警枪在掌心转了个圈，金属凉意勉强钉住他发颤的指尖。十七层公寓，十六楼是七年前那桩凶案现场——老头蜷在漏雨公寓里，锈水管还插在颅骨上，血在地板洇出的形状，像只张牙舞爪的怪物，是他职业生涯里最血腥的记忆。
数字键跳到“8”时，轿厢突然陷入死寂。灯灭了，只剩血字泛着幽幽的光，把他的影子生硬地钉在墙上。
“谁在那儿……”
贝利吼出声，回音撞在西壁，碎成无数个阴森的“谁”，又钻进耳朵里，挠得他心发毛。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轻轻擦过他裤脚，像只冰冷的小手。贝利浑身僵住，呼吸粗重得能震落墙上灰，那些办过的凶案里，受害者家属哭号的声音，此刻全涌上来，成了血痕里的诡异伴奏。
同一时刻，隧道里。海伦盯着后视镜里的黑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锈水管举到半空的瞬间，她猛地低头，后脑勺撞在座椅上，眼前金星乱冒，可求生的本能让她顾不上疼。
“锁不住……那就撞开！”
她咬着牙，抄起车里的扳手，朝着挡风玻璃狠狠砸去。
“哐——”
玻璃裂出蛛网般的纹路，第二下、第三下，她整个人扑上去，碎玻璃碴扎进掌心，疼得眼泪首冒，终于把车窗砸出个窟窿。
冷风灌进来的刹那，黑影的锈水管也落了下来，擦着她的发梢钉进座椅。海伦尖叫着探出身子，伸手去够车门把手——
车门“咔嗒”开了条缝，黑影瞬间扭曲，化作一缕腐臭的烟，顺着门缝钻了出去。
“想跑？！”
海伦顾不上掌心的伤，追着那缕烟冲出去。隧道里雾气更浓了，昏黄灯泡把她的影子扯得老长，像要被黑暗生吞。
追到隧道出口，雾气里突然响起童谣，是小时候在孤儿院听过的《十个小黑人》，每个音符都沾着血锈味，刺得她耳膜生疼。
“一个小黑人，去打蜜蜂……”
海伦浑身发冷，这调子，和七年前凶案现场录音机里的一模一样！
电梯里，贝利摸黑摸到应急灯开关，“啪”地按亮，昏黄灯光里，轿厢角落蜷缩着个小男孩，顶多十二岁，脸埋在阴影里，身上还穿着当年凶案现场老头那件染血的旧夹克。
“你……你是谁？”
贝利的警枪对准男孩，喉咙发紧，声音都带着颤。
男孩慢慢抬头，脸上的血污糊成一片，看不清五官，作者“爱德华18”推荐阅读《血案疑云？》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可声音却像从喉咙里挤出的锈钉：“贝利警探，你不记得我了？七年前，你在十六楼杀的我呀……”
贝利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七年前他才二十出头，哪能杀十二岁的孩子？可那血渍、那旧夹克，和凶案现场的证物分毫不差。
“你胡说！我没杀人……”
话出口，他自己都心虚。证物室里失踪的半枚锈水管碎片，储物柜里藏的染血衣角，像无数只无形的手，把他往“凶手”的深渊里拽。
男孩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夹着血泡，他伸出手，掌心躺着半枚锈水管碎片——和海伦在储物柜里发现的，一模一样！
海伦顺着童谣，追进城郊废弃孤儿院。这里墙皮烂成泥，月光漏进来，照在满是灰尘的旋转木马上，投下诡异的影子。
“一个小黑人，倒头睡大觉……”
童谣从木马后头传来，海伦攥紧扳手，指节泛白，一步步挪过去。
木马阴影里，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女人，背影像极了七年前凶案里的死者家属。
“你是谁？为什么放那首童谣？”
海伦喝问，扳手举在胸前，手止不住地抖。
女人慢慢转身，脸上的伤疤像条扭曲的蜈蚣，“海伦，你真以为自己干净？七年前，你在十六楼做的事，忘了？”
海伦脑子“嗡”地炸开，七年前她十二岁，十六楼发生凶案时，她明明在孤儿院！可女人的眼神，像能看穿她的灵魂，把那些被她拼命压在心底的碎片，一片片扯出来——
十六楼的窗户开着，夜风灌进来，她看见血从门缝渗出来，听见老头的惨叫，还有个模糊的影子，举着锈水管……
“不！我没杀人！我只是……只是看见……”
海伦尖叫着后退，扳手“当啷”掉在地上，掌心的血蹭在地板，晕开小片猩红。
电梯里，男孩把锈水管碎片往贝利跟前一扔，碎片滚到他脚边，沾着的血渍还没干。
“你看，这就是你杀人的证据。”男孩的声音甜得发腻，“现在，该你偿债了。”
数字键突然疯狂跳动，从“16”往“1”倒着跳，轿厢急速下坠。
贝利撞在顶上，警枪飞出去，他伸手去抓扶手，指甲都掀翻了，疼得冷汗首冒。血字“该偿债了”在眼前晃成血雾，男孩的脸和老头的脸、自己少年时的脸，疯狂重叠，搅得他胃里翻江倒海。
“我没杀人！我没……”
下坠的轰鸣里，他的尖叫被撕成碎片，消散在轿厢里。
海伦在孤儿院旋转木马旁，看见地上有滩血，血里泡着半枚锈水管碎片——和她在储物柜、在隧道黑影那见到的，拼成了完整的一枚。
远处，城郊的雾里传来电梯坠落的巨响。
她捡起碎片，浑身发抖，碎片上的血渍，不知何时，印上了她的指纹。
而旋转木马的阴影里，女人和男孩的笑声，混着新的童谣，渐渐漫上来：
“十个小黑人，只剩九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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