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三年的伦敦子夜,铅云沉甸甸压着泰晤士河,潮湿雾气顺着河风灌进城郊。
贝利盯着阳台玻璃上蜿蜒的血痕,铁锈般的腥味在喉头打转,大脑陷入短暂空白。生锈水管的影子在暗红血渍里扭曲蠕动,好似要挣破二维桎梏,攀附上他的身躯。
他猛地起身,藤椅与木质地板摩擦出尖锐吱呀,惊得窗外夜鸟扑棱棱窜向墨色天幕,翅膀带起的气流拍得窗棂轻颤,恍惚间竟像极了凶案现场血滴坠落的声响。
“不可能……绝不可能是真的……”
贝利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抵在冰凉瓷砖墙上,指尖无意识抠进墙缝,细碎瓷片簌簌坠落。
十六岁那个雨夜的画面,像被血痕浸泡过的老胶片,在脑海里疯狂倒带——
廉租公寓腐臭弥漫的走廊,霉斑顺着墙皮往下淌,老头蜷缩成怪异弧度,生锈水管仍插在他凹陷的颅骨,暗红色血珠顺着锈蚀管壁,一滴滴砸在他磨得起球的旧夹克上,把领口歪扭的领带染成暗沉的紫黑色。
那时他刚当巡警,撞见现场时胃里翻江倒海,可老警探却拍他肩膀说“这行见多了就麻了”,如今想来,老警探的指尖分明在发抖,烟蒂都烫到了指节。
贝利颤抖着摸向警枪,金属冷硬触感总算让他找回几分现实感。他深吸口气,强压下喉间翻涌的腥甜,一步一顿朝阳台挪去,每一步都像踩在记忆的血痂上。
玻璃上的血痕仍在诡谲延展,锈水管影子轮廓愈发清晰,仿佛下一秒就会刺破玻璃,将他拽回那个梦魇深渊。
“你究竟是谁……想干什么……”
贝利的喝问混着颤音,在八十年代伦敦城郊的子夜,撞碎在老旧公寓的砖墙间。
回应他的,只有泰晤士河风卷着腐叶的沙沙声,和血痕里锈水管影子缓慢爬行的滋滋轻响,像极了古老咒文的晦涩低吟。他警探生涯里办过的凶案瞬间全涌上来,那些受害者的惨状、家属的哭号,此刻都成了血痕里的诡异伴奏。
同一时刻,海伦在黑暗中僵立许久,确定那道模糊黑影消散后,才敢大口喘息。
可胸腔里的悸动感并未消散,反而随着心脏疯狂鼓点,蔓延至全身每寸肌肤。她踉跄着摸向座机,木质听筒的纹理硌着掌心,想给贝利拨个电话,指尖却在拨号盘上反复颤抖——
若电话接通,她该如何启齿?说自己在他家阳台撞见神秘黑影?说她其实,也藏着与“锈水管凶案”相关的隐秘?
七年前的画面刺得她眼疼:刚从警校毕业的自己,攥着笔录本,在廉租公寓腐臭里干呕,老贝利(那时大家都这么叫他)递来的手帕还带着烟草味,可转身却在证物室偷藏东西的,也是他?
海伦咬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七年前,她刚从警校毕业,被派去调查那起轰动伦敦南区的“廉租公寓锈水管凶案”。当时负责带她的老警探,正是贝利。
可案件草草告破后,她却在老警探储物柜深处,发现了本该作为证物封存的——半枚锈水管碎片,和老头那件染血旧夹克的衣角。更诡异的是,经苏格兰场实验室检验,衣角上的血迹,竟属于那时才十二岁的自己!
海伦至今记得检验员看她的眼神,像看具会喘气的尸体。
“叮——”
座机旁的老式闹钟突然跳亮,金属指针重合在子夜时刻,泠泠钟声瞬间填满公寓,震得墙上老挂毯的绒毛都簌簌抖。
海伦惊得一抖,听筒“当啷”砸在桌面。她猛地想起,刚才在隧道里,贝利提及“锈水管凶案”时,突然噤声的怪异神情,还有指缝渗出的血珠——
那些血珠颜色暗沉,怎么看都不似活人能流淌的,暗红中泛着腐黑,像极了陈腐多年的血痂。
“贝利,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海伦攥紧听筒,冲向车库。她必须弄清楚,贝利到底在隐瞒什么,那道血痕、锈水管幻影,和七年前的凶案,究竟编织着怎样的暗黑罗网。
引擎轰鸣刺破子夜宁静,她的车像头失控的铁兽,朝着贝利公寓狂奔。八十年代的伦敦街道空寂无人,只有路灯昏黄光晕,映着她苍白的脸,后视镜里,自己的瞳孔缩成深黑的洞。
隧道里,昏黄灯泡依旧有气无力地闪烁,每一下明灭都像濒死者的喘息。
海伦的车驶入时,那些原本规律的滋啦声,突然变得紊乱癫狂。墙壁上的渗水痕,竟诡异地朝同一方向蠕动,仿佛无数透明蚯蚓,在追逐某种无形热源。
她瞥向后视镜,猛地僵住——
后座阴影里,一道模糊轮廓正缓缓抬起,手里握着半根锈迹斑斑的水管。
“不……不可能……”
海伦猛踩刹车,车身在隧道里剧烈打滑,污水溅满挡风玻璃,模糊了外头闪烁的昏黄。她疯狂去掰车门锁,可锁芯像被灌入铅液,纹丝不动。
后视镜里的黑影愈发清晰,锈水管尖端泛着幽光,映出黑影脸上,那张与七年前凶案里老头如出一辙的、扭曲面容,皱纹里还卡着当年的血污。
“你是……你是那个老头?”
海伦嗓子发紧,声音像浸了冰的钢丝,“你、你早该死了!”
黑影没回答,锈水管却缓缓举起,管壁上的血锈簌簌掉落,在八十年代的车厢里,砸出细碎的死亡预告。
贝利终于摸到阳台玻璃,掌心贴上的瞬间,刺骨寒意顺着掌纹钻进骨髓,疼得他牙龈发酸。
血痕在他触摸下,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将他整个人裹挟其中。十六岁的记忆如海啸般袭来——
他看见年少的自己,攥着锈水管,站在老头尸体旁,夹克上的血渍比记忆里更鲜艳浓烈,像朵怒放的恶之花。更可怕的是,少年贝利的脸在红光里扭曲,竟和后视镜里老头的脸渐渐重叠。
“原来……凶手真是我……”
贝利的呢喃被血光吞没,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额头即将撞上玻璃。
就在这时,客厅座机突兀响起,铃声在血光里显得格外狰狞,像凶案现场受害者的最后惨叫。
血光瞬间黯淡,锈水管影子也蜷缩回血痕。贝利颤抖着冲回客厅,抓起听筒的刹那,熟悉的电流杂音里,传来老头临终前的气若游丝:
“你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声音里的血锈味透过听筒,糊了他满脸。
电话那头,海伦的尖叫与汽车失控的轰鸣交织传来,像把锋利匕首,剖开八十年代伦敦城郊的子夜黑暗。
贝利疯了般冲向电梯,血痕在身后玻璃上缓缓蠕动,重新拼出锈水管的完整轮廓,阴森森指向电梯门——仿佛在引路,又仿佛在狩猎。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瞥见轿厢内壁上,不知何时出现的血字:“该偿债了”,而电梯上行的数字键,正诡异地从“1”往“16”跳,那是凶案发生的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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