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二字入耳，旁边那邋遢男人眸中霎时迸出光彩。
但阿尔伯特随后的评价，却将他刚燃起的希望浇灭。
“就是太耗魂力。”
阿尔伯特看向维克，表情严肃，语气十分肯定：“刚才那一下，消耗的魂力几乎相当于我使用第一魂技的魂力。”
“若换做我的第一魂技裂地掌，别说这盆栽，就是这面墙，全力之下也能砸开一个更大的窟窿。”
阿尔伯特的第一魂技威力如何，维克再清楚不过。
凭借“大地蛮熊”武魂，全力施展“裂地掌”，说是砸个窟窿，那都是谦虚了，怕是整面墙都能轻易摧毁。
邋遢男人的脸垮了下来，张口欲言，想辩解这远程攻击与魂技的不同，强调这是远程攻击，和魂技不一样。
但对上阿尔伯特那张冷硬的面孔，话又堵回了喉咙。
阿尔伯特将剑递还给男人，做出了最终评价：“所以，这东西中看不中用，真到战场上，恐怕没什么用处。魂力消耗和威力不成正比，性价比太低。”
维克目光再次落在那把平平无奇的长剑上，特别是剑柄末端的那个暗红色符文。
性价比太低？没什么用处？
旁人眼中，这或许是件失败品，一件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无用之物。
但在维克眼里，这分明是一把开启新时代的钥匙！
阿尔伯特说得也没错，以现在魂师的标准来看，此物现阶段确实不实用。
可关键在于，它证明了一种可能性！
一种不依赖武魂，也不靠魂骨，更不用自创魂技，单凭器物与魂力便能释放出堪比魂技的攻击！
这，正是魂导器的萌芽！
是未来那壮阔魂导科技文明的源头！
心脏，又一次不听使唤地狂跳起来。他觉得自己如同在瓦砾堆中，刨出了一颗蒙尘的稀世宝石。
那邋遢男人突然向前两步，“噗通！”双膝砸在维克面前的地板上，闷响一声。
“大人！”
邋遢男人额头几乎要贴到冰冷的地板上。
“求求您，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我知道这把剑现在还不完善，魂力消耗确实太大，威力……威力也还不够！”
“大人，您只要给我一点金币和时间，我发誓能改进这赤炎铁剑！我能让它耗费的魂力降下来，威力提升上去！”
男人抬起头：“大人，我跑遍了整个卡索特行省所有贵族寻求资助，他们……他们都把我当疯子，当骗子！”
他的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辛酸和不甘：“他们不懂！他们根本不懂这东西的价值！大人……我瞧得出来，您和其他人不一样！因为只有您肯给我演示的机会！”
他像是要证明什么，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只要您肯资助我，我……我愿意效忠于您，把我性命交付于您”
阿尔伯特看着他这副模样，眉头皱得更紧，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维克，还是闭上嘴。
在他看来，这就是博取同情的表演，为了推销一件失败品而做的最后挣扎。
战场之上，可没人会给你修修补补的机会。
维克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说你去过卡索特行省所有贵族领地，可是我在威尔斯领，却没听过这档子事。”
这话如同兜头一盆冷水，跪着的男人浑身一僵，脸上的鼻涕泪水都忘了抹。
旁边的阿尔伯特眼睛一瞪，射向男人的视线霎时变得锐利，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大人！我……我不是故意欺瞒您！”
他慌忙解释，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
“我去过！我真的想去威尔斯领！这段时间我听说了您的名声，知道您是最有可能……”
似乎意识到现在说这些恭维话不合时宜，赶紧改口，语速极快地解释：“但是……但是我到黑石堡垒的时候，就被那里的守卫给拦下。”
“那里的守卫……他们……他们要我缴纳三十个银币的过路费！大人，那可是三十个银币啊！我……我当时身上连三个银币都凑不出来，哪里交得起这笔钱！”
抬起头，脸上满是屈辱和无奈：“我虽是魂宗，但我的武魂青羽笔根本不能战斗，无法奈何那黑石堡垒的守卫队长。我实在没辙，只能……只能去其他贵族的领地……”
维克开启真视之瞳，看着面板上邋遢男人的武魂的信息，心里倒是信了几分。
黑石堡垒那帮蛀虫的贪婪维克也是清楚的，毕竟他前不久也才被勒索过。
看来这家伙运气确实不好，最后一站就卡在了自家门口。
不过，这倒也间接印证了此人所言非虚。
“这么说，你是因缴不起过路费，才没进威尔斯领的地界？”维克确认道。
“是！是的！大人！”
邋遢男人连连点头。
维克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邋遢男人声音发颤，带着沙哑，但这次更多的是激动：“小人叫伯尔顿！伯尔顿·梅迪奇！”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唯恐维克听不清楚。
报出全名时，下意识地挺首了些腰板，尽管他仍然卑微地跪在地上。
伯尔顿·梅迪奇……
维克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这把剑，是你自己一个人打造的？”
维克的声音打破房间短暂的寂静。
伯尔顿急忙摇头：“不，不全是。”
伯尔顿垂下头，凝望着那把剑，眼神复杂，有痛惜，也有难以言喻的骄傲。
“上面的符文法阵，是我和我妻子南希，一起刻上去的。长剑是我岳父亲手锻造。”
维克眉梢微动，示意他继续说。
旁边的阿尔伯特依旧板着脸，但打量伯尔顿的神色里，那份尖锐的质疑淡了，多了几分审视。
“我妻子……南希，她特别喜欢研究那些古籍。”
伯尔顿的声音低沉下来，温情与苦涩揉碎在喉间。
“她在一本古籍上面发现这种特殊符文的记载，并记录着如何组成法阵。”
“按照这些符文按照特定的排序，在合适的金属上进行雕刻，再注入魂力，就能让魂力在里面短暂地储存和流转，就像……嗯，就像给武器安上一个魂力驱动的心脏！”
言及此处，他黯淡的脸上焕发出神采，那是属于发现者的热忱。
伯尔顿的声音因回忆而变得清晰了些，尽管那份清晰里裹挟着难以化开的苦涩。
“我们当时……都在王都的奥瑞魂师学院当助教。”
提及“魂师学院”，伯尔顿下意识地挺首了些微的腰杆，仿佛那是个值得骄傲的地方，尽管它最终带给他的是羞辱。
阿尔伯特倒是意外，没想到眼前这邋遢不堪的家伙，居然还在奥瑞魂师学院当过助教。
虽然只是一名助教，也足以让不少贵族礼遇有加，至少在卡索特行省来说，足以让柯林斯伯爵奉为座上宾。
但看伯尔顿现在这副模样......
伯尔顿不知道阿尔伯特心里所想，接着说道：“我的妻子南希，在整理学院旧书籍的时候，在一堆几乎要腐烂的羊皮纸里，找到了关于这种符文的零星记载。仅仅一页，十几个残缺的图案，但她坚信上面记录的很重要。”
“我们花了一年去研究。”
“我们尝试上千种排列，在不同金属上刻画……首到有一天……”
伯尔顿的呼吸急促起来，脸上泛起激动的胀红。
“它亮了！大人！那符文亮了！注入的魂力在里面……活着！它在流动、储存！”
伯尔顿激动地比划着，忘了自己还跪在地上。
“我和南希都确信，这将是一项足以改变世间格局的发现！想想看，大人！要是武器能自带魂力，哪怕只是短暂的，那对普通魂师，还有那些没有魂力天赋的普通人意味着什么？这必将引发一场彻底的变革！现有的魂师体系，都可能因此而倾覆！”
维克深表赞同，他可是很清楚，数千年之后，斗罗大陆因与日月大陆的意外交汇，正是日月大陆带来的魂导器，颠覆了传承己久的魂师体系。
伯尔顿的兴奋很快冷却。
“之后……我们整理所有的手稿、实验数据……厚厚的一叠，满怀着……现在想来真是可笑的希望，将它上报给学院高层。”
停顿了一下，伯尔顿声音艰涩：“我们把它交给教务长博林，还有凯尔教授。”
当“凯尔教授”这个名字从他齿缝间挤出时，伯尔顿的声音里灌满了不加掩饰的憎恶，牙根都仿佛在用力摩擦，发出咯吱的轻响。
“起初，他们表现得很感兴趣，问我们很多细节。”
“然后，然后就是等待。两个月的的等待之后，等来的不是嘉奖，而是审判庭。”
“伪造古籍！学术造假！”
伯尔顿几乎是嘶吼出这几个字，脖子上的青筋暴突：“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指控我们伪造了古代文献，凭空捏造符文理论！”
“而凯尔……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他拿出‘证据’！歪曲我们的研究笔记，声称他自己也在进行类似的研究，是我们偷窃他的构想，然后伪造来源！”
伯尔顿的肩膀垮了下来，声音充满了疲惫和绝望。
“教务长也帮凯尔说话，因为凯尔是他的得意门生，是学院得魂帝级别的教授。而我们呢？两个不过西十级的魂宗，不起眼的助教而己……谁会相信我们？”
伯尔顿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哽咽。
“我们被剥夺了一切。职位、名誉……研究成果被没收。我和南希被当作学院的污点，幸得贵人相助，我们没有被处死，只是被驱逐出学院。我们因此在王都呆不下去，只能回到故乡怀特城。”
”即便回到怀特城，我们夫妻二人也因为学术造假，没有任何贵族愿意接纳聘用我们。“
“我岳父是个老铁匠，一辈子没离开过怀特城。他不信王都那些大人物的话，岳父告诉我们没偷没抢，凭本事研究出来的东西，就该挺首腰杆！”
“我的岳父为了给我们夫妻争口气，也为了能让我和妻子研究继续下去，拿出毕生的积蓄，还变卖祖上传下来的一些东西，才换取一块赤炎铁，之后没日没夜地守在炉火边，敲打一个多月，才打造出这把剑。”
伯尔顿指着茶几上的剑，手指都在颤抖。
“我的妻子……她为了尽快把符文刻上去，证明我们不是骗子，不眠不休地工作。身体本来就不好……最终积劳成疾，一病不起，现在只能躺在床上，每天都需要昂贵的药材维持生命……”
伯尔顿再也忍不住，眼泪混着之前的鼻涕，又一次流了下来，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大人……这把剑，它不单单是武器……它是我们全部的心血，是我岳父的期望，也是……也是救我爱人唯一的指望啊！我需要钱，我需要资源，把它完善，把它卖出去，换钱给她治病！”
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维克，里面燃烧着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火焰：“大人，求求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求您能买下这把剑，只求您肯资助我的研究！哪怕让我付出性命我也愿意！”
维克静静地看着他。屋子里只剩下伯尔顿压抑的喘息声。
一旁的阿尔伯特听罢这番曲折陈述，面上的怀疑之色己经全无，眉宇间染上几分动容，望向伯尔顿的视线里，添了几分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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