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去，暮春的慈恩寺，烟柳垂檐，檀香缭绕。
白贺懒洋洋地倚在朱漆廊柱旁，指尖转着一枚翡翠扳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母亲絮叨。
“你整日里斗鸡走狗，何时能让我省心？”白夫人捻着佛珠，蹙眉瞪他，“今日既来了，便好好在佛前磕几个头，也求菩萨保佑你少惹些祸事！”
是的，白夫人来这里不止为祖母他们祈福的，也是希望白贺可以收收心，都多大的人了！
白贺漫不经心地笑，“母亲放心，儿子祸害遗千年，菩萨也懒得收。”
话音未落，目光却忽地凝住——
佛殿转角处，一袭素衣的女子正踮脚去够高处的祈福灯笼。
春阳透过银杏枝叶斑驳落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轮廓。
她指尖轻拂过灯面上的墨字，袖口滑落一截雪白手腕，腕间一枚青玉镯，衬得肌肤如瓷。
白贺心头蓦地一跳。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伸手替她取下那盏灯，唇角勾起惯常的风流笑意，“娘子要挂哪一处？我帮你。”
女子微微一怔，抬眸看他。
那是一双极清亮的眼睛，如秋水含烟，却又带着几分疏离的沉静。
她退后半步，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嗓音轻柔，“多谢公子，不必了。”
白贺这才看清——她梳着端庄的妇人髻，一支木簪斜插鬓边，耳垂上一对珍珠坠子，是己婚女子最寻常的打扮。
她转身将灯笼挂上檐角，灯面上墨迹清隽，写着“愿夫君边关平安，早归家门”。
白贺忽然觉得手里的翡翠扳指硌得掌心发疼。
母亲在身后唤他，他却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追着那女子跪在佛前的背影。
她合掌低眉，虔诚得近乎固执，仿佛这世间唯有这一桩心愿，值得她求遍满天神佛。
白贺忽地嗤笑一声，转身走了。
——可那枚扳指，却被他随手丢进了香炉里。
他白贺即便成了个纨绔，却也不是街头恶霸，见着一个有好感的女人就抢来，他有道德底线。
倒也不会做出强抢民妇的事情。
只是……后来他才知道，那女子的丈夫，正是他白家暗中克扣军饷的那支边军的将领……
白贺走出佛殿，春风忽起，檐角铜铃叮当，却盖不住他心头那股无名躁意。
白夫人蹙眉看，“方才发什么愣？不会又跑哪儿找猫逗狗去了？”
白贺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母亲多虑，不过是嫌那香火味儿呛人。”只是，指尖却无意识着，仿佛还残留着那盏灯笼的温度。
转角处，素衣女子正将一枚平安符交给小沙弥。
女子声如碎玉，“劳烦师父，将此物随军报一同送往北境。”
说完，她递上碎银时，腕间青玉镯碰在功德箱上，一声清响。
白贺突然折返，夺过白夫人手中准备供奉的金箔。
白贺冷笑一声，“菩萨既渡众生，何须这些俗物？”
随即扬手将金箔撒向空中，纷纷扬扬如一场荒唐的金雨……
女子闻声回首，正见他在金光灿灿中转身离去的背影。
殊不知，后来他们两个地位完全不对等，属于两个世界的人，会纠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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