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的深秋,长安城飘着细雨,梧桐叶在风中打着旋儿坠落。
李婉娘攥着绣绷的手指微微发白,细密的丝线在指间缠绕成结。
绣棚外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她下意识望向门外,却只看见青石板路上扫落叶的老仆。
作为陇西李氏旁支最灵巧的绣娘,她本该在及笄之年嫁给同宗子弟,过上相夫教子的安稳日子。
那日,她不过是替长姐送一幅精心绣制的牡丹图入宫,却在宫墙阴影处,被玄火盟的暗卫捂住口鼻掳走。
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绣品上未绣完的并蒂莲,金线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光,却在下一秒被黑暗吞噬。
“婉娘,该上药了。”低沉沙哑的声音惊得她浑身一颤。
玄火盟盟主掀开厚重的帘幔走进来,脸上的玄鸟面具泛着冷光,遮住了他眼底的阴鸷。
李婉娘垂眸看向自己溃烂的手腕——那是她第一次试图逃跑时,被铁链灼伤留下的痕迹,伤口反复溃烂,永远无法愈合。
盟主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便留你女儿一命。”
女儿。
这个称呼让李婉娘浑身发冷。
被掳的第三年,她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生下了令容。
孩子清亮的啼哭曾是她暗无天日生活里唯一的光,可如今,却成了最锋利的枷锁。
每当她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眼睛,满心都是愧疚与痛苦。
她颤抖着接过药碗,苦涩的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混着咸涩的泪水,一同咽进肚里。
“明日随我去见楚国公。”盟主擦拭着玄鸟面具,语气不容置疑,“你要让陇西李氏相信,你是自愿叛逃的。”
李婉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绣绷上那朵未完成的并蒂莲被血染红。
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虚弱却坚定:“婉娘,记住,你是陇西李氏的女儿,无论何时,都不能背叛家族。”
可现在,她却要在楚国公面前,编造谎言,亲手将家族推入深渊。
令容三岁那年,李婉娘趁着西下无人,偷偷在她贴身衣物里缝进了一枚李氏的螭纹玉佩。
孩子懵懂地抱着她的腿,仰着小脸问:“娘,为什么要哭?”她只能紧紧捂住女儿的嘴,任由泪水滴落在那稚嫩的手背上。
玄火盟的眼线无处不在,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从那以后,她教会令容认字读书,却不敢告诉她真实的身世,只能在深夜里,对着女儿熟睡的面庞,无声地流泪。
十二岁的令容举着从墙缝里挖出的半卷密信,眼神里满是好奇:“母亲,这是什么?”
李婉娘几乎窒息——那是她暗中写下的玄火盟机密,记录着他们勾结权贵、陷害世家的种种阴谋。
她强作镇定地将信投入火盆,看着火苗一点点吞噬那些文字,却在抬头时,看见女儿眼中闪过的疑惑与警惕。
那一刻她明白,女儿长大了,而她必须加快筹谋。
最后的时刻来得猝不及防。当盟主下令让令容去执行一项危险的任务时,李婉娘知道,再也不能等了。
她握着藏在袖中的匕首冲进书房,刀刃寒光闪烁。
盟主的弯刀刺穿她胸膛的刹那,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染血的密信塞进令容的包袱,气息微弱却字字清晰:“去……找陇西李氏……告诉他们……真相……”
血从嘴角不断溢出,李婉娘仿佛又看见那年深秋的长安城。
绣棚外的梧桐叶还在飘落,而她绣了一辈子的并蒂莲,终究没能等到绽放的那天。
唯一的欣慰,是女儿发间的莲花步摇在月光下轻轻晃动,那是她用最后一点银钱换来的,像极了记忆里陇西老宅池塘中,那朵永远纯洁的莲。
她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将自己淹没,心中默默祈祷:令容,活下去,为娘报仇,为陇西李氏洗刷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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