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秋夜来得格外早，暮色还未完全褪去，寒风便裹挟着细雪掠过朱雀大街。
李鹤隐裹紧狐裘，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灯笼，手中握着赵清樾送来的密信——今早下狱的世家官员中，竟有人在狱中离奇暴毙，死状诡异，七窍流血却无外伤。
“叩叩——”轻响惊破死寂，翠儿捧着铜炉进来，炉中沉香混着雪水湿气，在屋内氤氲出朦胧雾气。“少爷，厨房煨了姜茶。”少女将茶盏搁在案头，目光不经意扫过桌上密信，指尖微微一颤。
李鹤隐抬眼捕捉到这抹异样，心中警铃大作：“你知道了什么？”
翠儿脸色瞬间煞白，扑通跪地：“奴、奴婢不敢隐瞒！三日前夜里，奴婢瞧见李福叔摸黑出府，怀里揣着……揣着绣着奇怪花纹的帕子。”
花纹？李鹤隐想起苏令容那日在慈恩寺说的离奇命案。他蹲下身，语调放柔：“什么花纹？”
“像、像展翅的玄鸟，爪子抓着火焰。”翠儿声音发抖，“奴婢当时害怕，没敢细看，后来听门房说李福叔去了西市的‘醉仙楼’。”
醉仙楼表面是长安最热闹的酒肆，实则鱼龙混杂，是各方势力交换消息的暗桩。李鹤隐着螭纹玉佩，想起家族秘辛中提到的“前朝旧案”——玄鸟乃前朝皇室徽记，难道这个神秘组织与当年之事有关？
当夜，李鹤隐换上粗布短打，戴着斗笠潜入西市。
醉仙楼二楼雅间的窗纸透出暖黄光晕，他屏息贴耳，只听得屋内传来沙哑笑声：“那几个老顽固还想反抗？不过是秋后的蚂蚱……”
“上头说了，先断世家臂膀，再引蛇出洞。”
另一个声音阴恻恻道，“听说陇西李氏那小子在诗会上出尽风头？得给他点教训。”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李鹤隐趁机翻窗而入，却见屋内空无一人，桌上残茶未凉，唯有半块咬过的胡饼，饼屑旁赫然印着玄鸟火焰的暗纹。
他攥紧胡饼正要离开，忽闻暗处传来琴弦轻颤——竟是苏令容的《幽兰》曲！
循着琴音，李鹤隐拐进偏僻巷道。月光下，苏令容倚着斑驳砖墙，素白裙裾沾满泥污，怀中琵琶断了两根弦。
“快走！”她猛地拽住李鹤隐手腕，“他们发现你了！”话音未落，三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屋顶跃下，手中弯刀泛着幽蓝寒光。
李鹤隐抽出腰间软剑，剑气划破寒夜。刀刃相击的火花中，他瞥见其中一人腕间红绳系着的玉佩——正是那日在醉仙楼听到的“上头”信物。
苏令容琵琶横扫，琴弦如银蛇飞窜缠住一人脖颈，却被另一人刀锋削断。千钧一发之际，崔庭月的团扇突然袭来，扇骨精准点中黑衣人穴位。
“崔小姐？”李鹤隐又惊又疑。崔庭月面色凝重，身后跟着十几个崔府护院：“裴家昨夜突然调动府兵，我便派人盯着西市。果然……”她目光扫过地上玄鸟玉佩，“李公子，此组织名为‘玄火盟’，十年前突然兴起，专做颠覆朝堂、构陷世家的勾当。”
苏令容擦拭着琵琶裂痕，苦笑：“更准确地说，是前朝余孽的复仇之剑。”她掀开袖口，腕间赫然烙着玄鸟印记，“我本是玄火盟培养的死士，三年前得知他们要对陇西李氏动手……”
寒风卷着细雪灌入领口，李鹤隐却浑身发烫。原来从初入长安开始，他便早己踏入这场精心编织的阴谋。
崔庭月展开一卷泛黄密档：“这是崔家先祖留下的手记，当年助高祖平定天下时，曾剿灭过一个以玄鸟为图腾的叛军。李公子，你觉得这与陇西李氏的‘旧案’，可有联系？”
李鹤隐捏紧胡饼，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若玄火盟真是前朝余孽，那么陇西李氏当年参与储位之争的旧事，便是对方最锋利的把柄。
“我要查清楚。”他将玄鸟玉佩收入怀中，“不管背后是谁，胆敢威胁家族，我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三更鼓响，三人在朱雀大街分道扬镳。李鹤隐刚回府，便见李福正在书房焦灼踱步。
老仆见到他怀中的玄鸟玉佩，瞬间瘫倒在地：“少、少爷，老奴对不住您……”
原来二十年前，李福的独子被玄火盟掳走，以此要挟他为组织传递陇西李氏的消息。
“为何现在说？”李鹤隐声音冰冷。李福老泪纵横：“方才玄火盟的人送来少爷夜探醉仙楼的画像，说若老奴不配合，便将少爷的行踪卖给楚国公府。老奴这条贱命无所谓，可不能害了您啊！”
窗外风雪呼啸，李鹤隐望着墙上祖宗画像，终于明白为何家族始终对前朝旧事讳莫如深。
玄火盟蛰伏十年，如今借着新党崛起的东风卷土重来，陇西李氏既是他们复仇的对象，也是扳倒世家的关键棋子。
“备马。”他突然转身，“我要去见二叔。”李福急忙阻拦：“少爷不可！玄火盟定在监视府中，此时出门……”
“正因为他们在监视，我才要去。”李鹤隐系紧披风，眼中燃起斗志，“虚虚实实，方能打乱敌人阵脚。况且，崔家和苏姑娘既己相助，我们未必没有胜算。”
马蹄踏碎积雪，李鹤隐在寒夜中疾驰。他知道，这一夜过后，陇西李氏与玄火盟的博弈将正式拉开帷幕。
而他，作为李氏新一代的脊梁，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都要为家族杀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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