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织着,将塞纳河的夜色揉成一片模糊的光晕。对岸的埃菲尔铁塔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闪烁的灯光如同散落的星辰,却照不亮桥下两人之间凝滞的空气。
释玉麟的后背紧紧抵着冰凉的桥栏,大理石的寒意透过薄薄的羊毛大衣渗进来,激得他指尖发麻。池酷卢的气息笼罩在他周身,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在中央。那气息里有雪松的冷冽,有烟草的沉郁,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顶级古龙水的昂贵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味道,让他几乎窒息。
“钓到了就想跑?”
池酷卢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他的指尖己经离开了释玉麟的下巴,却并没有收回,而是沿着他的下颌线缓缓下滑,轻轻着他颈侧的皮肤。那触感冰凉,却带着一种灼人的温度,仿佛要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烙印。
释玉麟的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像擂鼓一样,撞击着胸腔,在这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清晰。
他想开口,想反驳,想质问他凭什么这么说。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片干涩的沉默。
凭什么?
凭他当年处心积虑地接近,凭他利用池酷卢的感情作为复仇的筹码,凭他在达成目的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留下那个被蒙在鼓里、如同跳梁小丑般的池酷卢。
他的确是“钓”了,也的确是“跑”了。
池酷卢说的,句句都是事实。
释玉麟狼狈地别开视线,不敢再看池酷卢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怕在那片黑暗里,看到自己不堪的倒影,看到那些被他刻意掩埋的愧疚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不舍。
池酷卢似乎很满意他这副无措的模样,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浓浓的嘲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他微微俯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释玉麟的耳廓上,带来一阵战栗。
“菩萨,”池酷卢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淬着冰,带着刺骨的寒意,“你以为,这场游戏,是你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的吗?”
释玉麟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能感觉到池酷卢的视线落在了他的手腕上,那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块低调的黑色手表,静静地覆盖着那道狰狞的旧伤。
那道伤,是郭牧棠留下的,却也与眼前的这个男人脱不了干系。
如果不是他当年的步步紧逼,如果不是他那句“我的人,轮不到别人动”,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可人生没有如果。
池酷卢的指尖终于离开了他的颈侧,转而轻轻挑起了他的手腕,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他的指尖隔着的衣袖,着手表的表带,仿佛在透过这层冰冷的金属,感受着下面那道疤痕的温度。
“你当年戴着佛珠的样子,”池酷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悠远的意味,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嘲讽什么,“真是……圣洁得让人想毁掉。”
“你用那串佛珠做武器,用你的眼泪做诱饵,把我耍得团团转。”
“我为你打架,为你烧举报信,为你对抗整个郭家,为你……”他顿了顿,声音里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痛苦,“为你做了那么多蠢事。”
“你呢?”
“你在我这里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然后轻飘飘地一句‘游戏结束’,就把我丢在了原地。”
“释玉麟,你告诉我,这公平吗?”
释玉麟的眼眶瞬间红了。
公平?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如果当年郭牧棠没有对他施暴,如果许希芸没有推波助澜,如果那些旁观者没有冷眼旁观,如果……如果他没有经历过那些黑暗的日子,他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他又怎么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去寻求那所谓的“公平”?
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
在池酷卢的质问面前,所有的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只能死死地咬着下唇,任由那股熟悉的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看到他这副隐忍的模样,池酷卢的眼神更暗了。他猛地松开释玉麟的手腕,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后退了一步。
雨水顺着他银灰色的发梢滴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上留下蜿蜒的水痕,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野性和危险。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释玉麟,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怨恨,有不甘,还有一种释玉麟看不懂的、深沉到近乎疯狂的偏执。
“你不是很会钓吗?”池酷卢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掠夺意味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冰封的寒意,“那就再钓一次给我看看。”
“看看你能不能,再把我钓上钩。”
他向前一步,再次将释玉麟困在自己和桥栏之间。这一次,他靠得更近,近得释玉麟能清晰地看到他睫毛上沾染的水珠,能感受到他胸膛里沉稳有力的心跳。
池酷卢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释玉麟的额头。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地锁住释玉麟惊慌失措的眸子,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仿佛在宣布一个无可更改的判决:
“这次,该换我执竿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佛珠与银发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佛珠与银发最新章节随便看!在释玉麟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撞进池酷卢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里。
在那片深邃的瞳孔中,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个苍白、狼狈、无助的自己。
他也看到了池酷卢眼中的决心和疯狂。
他知道,池酷卢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五年前,他是那个执竿的人,用精心编织的谎言和伪装,将这头暴戾的“疯犬”牢牢地掌控在手中。
五年后,时过境迁,攻守之势异也。
池酷卢成了那个执竿的人,而他,变成了那个被瞄准的、无处可逃的猎物。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释玉麟的心脏。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逃离眼前这个让他无所适从的男人。
可他的后背己经抵在了冰冷的桥栏上,退无可退。
就像他无法逃离自己的过去,无法逃离这段纠缠不清的关系一样。
池酷卢似乎很满意他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眼神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怎么?怕了?”池酷卢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当年你设计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释玉麟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池酷卢,看着他那头在雨夜霓虹下泛着冷光的银发,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却又更加深沉的疯狂,心中一片冰凉。
雨越下越大了。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伞面上,发出密集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场迟来的对峙伴奏。塞纳河的水面被雨水搅得一片浑浊,岸边的灯火在雨幕中晕开,形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这场永不停歇的雨。
池酷卢缓缓地抬起手,将那把黑色的雨伞举到了释玉麟的头顶,遮住了他头顶的雨丝。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道透明的屏障。
“别想着再跑了,”池酷卢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释玉麟,你跑不掉的。”
“这五年,我找了你五年。”
“接下来的日子,我会让你一点一点地偿还你欠我的。”
“你欠我的感情,欠我的信任,欠我的……一切。”
“我会让你亲身体验一下,被人掌控,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滋味。”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执竿者’。”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释玉麟的心上。
释玉麟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看着池酷卢眼中那清晰可见的恨意和疯狂,看着他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终于明白,自己这次,是真的逃不掉了。
池酷卢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认真的。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
他要的,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报复。
一场以爱为名,以恨为实的报复。
释玉麟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雨水打湿了他的脸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五年前,他以自身为饵,布下了一张精密的网,将池酷卢这头暴戾的疯犬牢牢地困在了其中。
五年后,池酷卢手持长竿,布下了一张更大的网,将他这只试图逃离的“猎物”,重新拉回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只是这一次,执竿的人,换成了他。
而他,成了那个被困在网中央,无处可逃的猎物。
雨,还在下着。
仿佛要洗尽这世间所有的罪恶和不堪。
可释玉麟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染上,就再也洗不掉了。
比如他手腕上的伤疤,比如他和池酷卢之间这段纠缠不清的过往,比如……这场刚刚开始的、注定没有赢家的博弈。
他缓缓睁开眼睛,迎上池酷卢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声音沙哑而平静,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认命:
“好。”
“我不跑了。”
“池酷卢,我等着你。”
等着你来执竿,等着你来报复,等着……等来日,这场爱恨纠缠的终局。
池酷卢看着他眼中那抹平静之下的决绝,瞳孔微微一缩。他没想到释玉麟会这么轻易地答应,这让他准备好的一肚子怒火和质问,瞬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无处发泄。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
答应了又怎么样?
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他倒要看看,这个曾经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菩萨”,能在他的“竿”下,撑多久。
池酷卢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释玉麟一眼,然后转身,朝着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宾利走去。走到车边,他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瞥了一眼还愣在原地的释玉麟。
“上车。”
简短的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释玉麟看着他挺拔而孤冷的背影,又看了看那辆在雨幕中散发着冷冽气息的豪车,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一旦踏上那辆车,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可他,己经没有选择了。
释玉麟缓缓地迈开脚步,朝着那辆象征着禁锢和未知的黑色宾利走去。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这场迟到了五年的宿命对决,终于,拉开了序幕。
而他和池酷卢的故事,也将在这异国的雨夜,翻开新的、充满荆棘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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