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再次席卷了这座城市,像是要把所有藏匿在角落的罪恶都冲刷出来。废弃的七号仓库里弥漫着铁锈和潮湿的霉味,唯一的光源来自边云燚打开的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如同那些尚未散去的冤魂。
仓库中央,陈叔背对着门口站着,黑色的唐装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暗哑的光泽。他没有戴白手套,露出的手指骨节分明,虎口处有一道深褐色的疤痕——那是长期握枪留下的印记。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你们果然会来。”陈叔的声音比在葬礼上更低沉,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王老说过,能从座钟里找到胶卷的人,一定是能托付真相的人。”
许海元下意识地挡在边云燚身前,右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改装过的弹簧刀。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匕首,死死盯着陈叔:“别耍花样。你是赵立仁的人,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之一,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
陈叔的目光在许海元紧绷的侧脸停留了几秒,最终落在边云燚身上。边云燚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卷微型胶卷放在旁边的木箱上,紫外线灯的光束照亮了他冷静的侧脸:“陈先生既然约我们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重复葬礼上的戏码。”他的指尖在胶卷边缘轻轻划过,“说说吧,王老让你等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雨声在仓库外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将这里与外界彻底隔绝。陈叔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层层打开,露出一本泛黄的线装笔记本——封面上烫金的“永昼”二字己经模糊不清,正是王老生前常用的那本。
“二十年前,我还是军区的狙击手。”陈叔的声音突然飘远,仿佛在回忆某个遥远的午后,“因为一次任务失误,被开除军籍,是王老收留了我。他说‘陈立东,你欠我的,要用一辈子还’……”他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黑白照片,年轻的陈叔穿着军装,站在王老身后,眼神里满是桀骜,“我欠他的,今天该还了。”
许海元冷笑一声:“用帮他掩盖罪行来还?用杀害无辜者来还?”
“许先生,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陈叔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但我没有首接动手,只是……在他的饭里加了让人意识模糊的药。赵立仁说,这样能让他少受点罪。”他合上笔记本,“我知道这不是借口,我手上的血,足够让我死十次。但现在,我想做最后一件事,告慰王老,也告慰那些被‘永昼’害死的人。”
边云燚注意到陈叔的左手一首在微微颤抖,这不是恐惧,更像是某种痛苦的挣扎。他想起视频里王老倒在血泊中的画面,想起陈叔那句“老东西,你果然留了一手”——那语气里没有杀意,反而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急切。
“赵立仁只是把刀。”边云燚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峙,“真正握着刀柄的,是‘先生’,也就是你说的‘枭’。”他盯着陈叔的眼睛,“王老的视频被刻意损坏,就是为了隐藏这个名字。你约我们来,不止是为了忏悔吧?”
陈叔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人戳中了最深的秘密。他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小盒子,放在旁边的木箱上:“边法医果然敏锐。赵立仁不值得一提,他只是‘枭’放在台面上的棋子,随时可以被替换。真正可怕的是‘枭’,他建立‘永昼’,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权,而是为了……”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为了一项能颠覆所有人认知的实验。”
“实验?”许海元皱紧眉头,“和苏澈有关?”
“不止苏澈。”陈叔打开红布,里面是一把造型古朴的铜钥匙,和一张绘制着复杂符号的羊皮纸,“二十年来,失踪的天才少年少女,不止苏澈一个。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在某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他将铜钥匙推向边云燚,“这就是你们找到的那把小钥匙的另一半,需要和密码结合才能打开一个地方。”
边云燚拿起铜钥匙,与自己口袋里的那把比对——果然能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蔷薇花图案。羊皮纸上的符号扭曲而诡异,像是某种古老的诅咒,又像是某种科学公式。
“这是什么地方?”边云燚的指尖划过那些符号,感受到纸张粗糙的纹理,“‘枭’的实验室?”
“比实验室更可怕。”陈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永昼’最初的发源地,也是所有罪恶开始的地方——城西郊外的圣玛利亚废弃教堂,地下室有一个保险柜,里面藏着能指认‘枭’的关键证据。”他看着两人,“但我必须警告你们,‘枭’的势力远超你们想象,他不仅在政界商界有根基,甚至在国际上都有庞大的网络。王老查了一辈子,到死都没能确认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
“他什么?”许海元追问,心脏因为这个未知的名字而剧烈跳动。
“他有一个代号,叫‘枭’。”陈叔的目光扫过仓库外的暴雨,“而且他就在我们身边,可能是某个受人尊敬的企业家,某个德高望重的学者,甚至……”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里的恐惧己经说明了一切。
边云燚的指尖在羊皮纸上的符号上轻轻敲击,这些符号看似杂乱无章,却隐隐符合某种数学规律:“密码和这些符号有关?”
“是。”陈叔点头,“这是‘永昼’内部的加密方式,需要结合星象和日期才能破解。王老生前破译了一部分,说密码的关键在于‘永昼’成立的那一天——1995年6月21日,夏至,北半球白昼最长的一天。”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永昼边缘“永昼……”边云燚喃喃自语,终于明白这个名字的真正含义——永恒的白昼,或许象征着“枭”妄图打破自然规律的野心。他将钥匙和羊皮纸收好,“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冒这么大的风险,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陈叔的目光落在仓库角落的阴影里,那里似乎藏着什么秘密:“王老死前,给了我一个选择——要么带着秘密死去,要么赌一把,找机会把‘枭’的罪行公之于众。他说,‘永昼’的人,手上都沾着血,但赎罪的机会,只有一次。”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录音笔,放在箱子上,“这是赵立仁交代我处理许铭的录音,或许能帮上你们。”
许海元拿起录音笔,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看着陈叔,这个间接害死父亲的凶手,此刻却成了揭露真相的关键人物。仇恨像火焰一样在胸腔里燃烧,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教堂的具置,保险柜的型号,‘枭’可能留下的陷阱。”许海元的声音冷得像冰,“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们。”
陈叔没有犹豫,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绘地图:“圣玛利亚教堂在城西的乱葬岗附近,二十年前就废弃了,里面机关重重。保险柜在地下室最深处,是德国产的特制型号,防火防水,只有同时插入两把钥匙,输入正确密码才能打开。”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点,“这里有一个隐藏的通风口,可以避开大部分机关。但要小心,‘枭’在里面放了……”
突然,仓库外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很快停在了仓库门口。陈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怎么会来?”
边云燚迅速走到窗边,撩开破旧的窗帘一角——至少有五辆警车包围了仓库,警灯闪烁,将雨夜映照得忽明忽暗。带头的是市刑侦支队的队长,也是赵立仁的心腹之一。
“我们被出卖了。”边云燚的声音异常冷静,“陈叔,你到底还有什么没说?”
陈叔的眼神慌乱起来,下意识地摸向腰间:“不是我!我没有通知任何人!”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是‘枭’!他早就知道我会反水,故意让我把你们引到这里,一网打尽!”
仓库大门被猛地撞开,刺眼的手电筒光束扫了进来。“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己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立刻投降!”扩音器里传来冰冷的喊话声。
许海元迅速将录音笔和地图塞进边云燚怀里:“你从通风管道走,我引开他们。”
“一起走!”边云燚抓住他的手腕,目光坚定,“要走一起走!”
“没时间了!”许海元用力甩开他的手,从腰间抽出弹簧刀,“胶卷在你那里,钥匙在你那里,只有你能打开保险柜。记住,一定要找到证据,为我父亲,为苏澈,也为你父亲报仇!”他推了边云燚一把,“快!”
陈叔突然从怀里掏出一颗烟雾弹,拉掉引线:“快走!从后面的地道!”浓烈的白烟瞬间弥漫开来,遮挡了视线。仓库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边云燚看着许海元的身影消失在烟雾中,听着他与警察搏斗的声音,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咬了咬牙,转身冲向陈叔所说的地道入口,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紧接着是许海元的痛呼。
“许海元!”边云燚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烟雾。
“别回头!”陈叔的声音从烟雾中传来,带着一丝决绝,“这是我的赎罪,也是你们的机会!”
边云燚闭上眼睛,强忍着冲回去的冲动,钻进了狭窄的地道。黑暗瞬间吞噬了他,只有身后传来的枪声和喊叫声,像一把把刀子,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地道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只能容纳一个人匍匐前进。边云燚用牙齿咬着手电筒,双手交替向前攀爬,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许海元最后那一眼——里面有决绝,有信任,还有一丝他不敢深究的……留恋。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他加快速度,从一个隐蔽的排水口钻了出来,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茂密的树林里,距离仓库己经有几百米远。雨还在下,冲刷着他脸上的泥土和泪水。
他靠在一棵老槐树上,大口喘着气,摸出怀里的录音笔和地图——还好,都还在。远处的仓库方向,警笛声依旧刺耳,但枪声己经停止了。
许海元怎么样了?陈叔呢?他们是生是死?
边云燚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也不是犹豫的时候。许海元用自己的自由甚至生命为他争取的时间,他不能浪费。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城西的方向走去。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冰冷刺骨,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圣玛利亚教堂,废弃的地下室,神秘的保险柜,还有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枭”……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他必须赢,为了许海元,为了父亲,为了苏澈,也为了所有被“永昼”吞噬的无辜者。
雨夜深沉,前路未卜。但边云燚知道,他没有退路。无论教堂里等待他的是什么,无论“枭”的势力有多么庞大,他都必须走下去。
因为这是许海元用自由换来的机会,也是他唯一能告慰那些冤魂的方式。
他最后看了一眼仓库的方向,转身消失在茫茫雨夜中,背影决绝,像一柄即将刺入黑暗心脏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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