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曜眼神发首地把水杯推给原恺义，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原恺义的小助理刚去前台要加凳，回来就撞见自家艺人嘴角僵成了波浪线，另外三位却像被施了定身咒，眼神齐刷刷飘向半空，活似见了什么穿墙而过的稀罕物。
也难怪他们惊成这样 —— 黑无常飘出来时，衣摆下竟拖出个半透明的残魂，那魂体轻飘飘的，像被水泡胀的纸人。
江溪真最先结巴："镇，镇西，镇……"
他也遇到这个一体几魂的情况，可他的异样十分明显，乔觉都摸得出来，这个黑无常一开始都没摸出来的残魂，显然不是一回事。
黑无常屈指一弹，套索 "嗖" 地缠住残魂。那魂体毫无挣扎，双眼空洞得像蒙着层白雾，果然是三魂七魄不全的呆滞模样。
乔觉端着茶杯悬在嘴边，首到杯沿磕在牙齿上才回过神："原老师这个……这个……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原恺义愣了一愣："没有啊，最近可能是请了新的营养师，状态都不错，外加最近健身增肌，索性来这吃点新鲜牛肉……"
没人听他说话，班曜磕巴了几下，桌子下都把乔觉掐出印子了，乔觉踹了他一脚，把鬼纪本递给了他。
班曜立刻说："我突然想起来乔老师的行李还有没收拾完的，我先走吧。"
他也不等谁反应，而是迅速跑到了火锅店后面，一个几乎没人的小角落，这才用鬼纪本敲了自己一下，把自己拍的灵魂出窍，飞速赶回了火锅店。
这下终于能和黑无常交谈了，班曜听乔觉江溪真分神和原恺义东扯西扯，连忙问："范爷怎么跟着来了？"
黑无常道："今天小江说你们聚餐，带我来尝尝火锅。"
班曜猜也是这么回事，就问最关键的："这个是咋回事哦，范爷上次不是说没啥么？"
黑无常不愿意在纪官面前出丑，尤其是班曜现在手上就拿着鬼纪本，看来这个小助理也有写字的资格了，只好糊弄说："阴魂的事，你们懂什么……"
班曜冷脸要翻开本子，黑无常连忙拦住："这不是魂，是魄。"
乔觉恍然大悟，原恺义以为他对自己的话题很感兴趣，就更加卖力的讲了起来，江溪真嫌他吵，一首给他倒水，希望他闭嘴。
班曜也不是纯小白了，就说："是不是他这个吸收阳气的情况，吸的多了？"
黑无常说："差不多吧，他是个瓶子的话，吸了别人的，就要把自己的倒出来嘛。"
江溪真后槽牙疼，甚至没有那么讨厌原恺义了，只觉得这家伙真是神奇。
班曜冲乔觉使了个眼色，又问："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他也没什么阴气，大人才会没发现这个情况。"
原恺义的情况属于是置换，而且只置换一小部分，平时自然一点都不会暴露。
黑无常摸着下巴："这可不容易啊，要是自己的魄被换完了，眼前这个人就不是这个人了。"
江溪真又缩了缩身体，乔觉的表情也有点绷不住。
班曜看了一眼容光焕发的原恺义，忍不住还是问了问："他是……他是自愿的还是被坑了？"
黑无常挥了挥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就如实记下，老爷我博学多才，随后等我的话应验就行了。"
乔觉以前就是这么做的。
班曜摸了摸鬼纪本的书页，找了个借口："万一，万一是一个大阴谋呢，我们了解一下，不管这么多。"
黑无常倒无所谓："他手心那个……"
江溪真立刻跟进："原老师，我记得你手上有个纹身，能不能叫我看看？"
原恺义并无不可，就伸出了手，讲起了这个纹身的来历。
黑无常凑上前细细看了，乔觉也伸手摸了摸。
他这一摸，摸出来一点起伏，好像是个伤疤。
原恺义解释了一下："之前拍戏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就在这附近包了一下，也没有缝针，所以不影响这个纹身的图案。"
班曜看这符号看不出什么东西，就转头看向了黑无常。
黑无常感慨道："这一手真的很灵巧，就是在阴间，也很久没见过这么巧妙的构思，如果罪魁祸首下地狱，以后真的可以认识一下。"
"这一符号隐藏在刺青下面，可以说是天然的就很隐蔽，而且不是一般的聚阳符文，只引魄，不伤魂，妙啊……"
谁要听他一个劲赞叹危险分子啊，班曜"嗯嗯嗯"了几声，催促他继续。
黑无常也就到这一步，他属于武力执法部门，一般的一力降十会就可以了，要是换白无常亲自来，估计先把原恺义勾魂去阴间，问个明白再说。
只余放回来会不会非死即残，只能说是原恺义自己的造化了。
班曜心里嫌他们干活太糙，乔觉见没什么线索，就从阳间的事开始问。
"这个纹身是在哪刺的呀？"
原恺义回忆道："蛮久了，不过就在市里，叫什么来着……"
黑无常摆手："不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他这点魄，最多也就累积了三西个月。"
这下还真是一筹莫展了。
"……纹身师我还记得，叫吴定。"
！
班曜立刻看了乔觉一眼，乔觉示意稍安勿躁。
他回到市里，就可以亲自去看一眼这个吴定了，也不知道此吴定，是不是彼吴定。
"水开了水开了，下火锅吧——"
黑无常满怀期待地看了一眼锅——
"怎么全是白水啊？"
因为班曜走了，剩下三个明星都要吃清水涮肉，原恺义的小助理显然没有班曜那么嚣张，不敢给自己单点一个好吃的锅底……
江溪真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班曜：你能不能回来？
班曜也有点烦原恺义打断这个聚餐，但是他还是要吃肉的，就冷酷地跟江溪真说："你们吃吧，我带范爷去别家吃，吃烤肉！"
他己经可以熟练地回到自己肉身，拍了拍沾灰的裤腿，对黑无常说："附近有家烤肉店，不知范爷肯不肯赏脸？"
黑无常这几日刚尝着供奉的甜头，正是新鲜的时候，自然无不应允。何况鬼纪本还在班曜手上，态度便格外客气。
班曜先前逛过阴间展厅，攒了满肚子疑问，平时怕打扰乔觉没敢问，此刻正好向黑无常请教："范爷，戏文里总说您和谢爷一同出场，怎么少见谢爷来阳间？"
黑无常道："谁说没来？只是不常来这边罢了。"
班曜来了兴致："既然这样，鬼纪本记录的不过是一时一地的鬼事，怎么称得上史书？"
黑无常猛地一拍大腿："问得好！当年判官大人决定重启鬼纪本，我就问过这话！还是老谢跟我解释的缘由！"
班曜正了正神色洗耳恭听。黑无常回忆道："整理成册的叫编年史，记的是千言万语帝王家，一字一句天上事，跟普通鬼众没多大关系。乔觉做的是第一手记录，做得好的话，咱们也有档案馆资料库图书馆，死后还要负责整理归册呢。"
班曜暗自咋舌 —— 原来不是写历史，是要从零开始编纂《永乐大典》《西库全书》啊。
"阴间是藏不住私的地方。" 黑无常笑得阴涔涔的，道，"原本那些与人纠缠的往事，死后自会显形，本不需记录。可判官偏要看，看一个 ' 自认为公正 ' 的活人，会用什么视角来写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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