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曜这些天恶补的知识总算派上了用场，心里渐渐有了底。
世人熟知的聊斋故事之外，画皮鬼其实是阴间生灵里最擅长融入阳间的一类。他们非但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反倒凭借与生俱来的天赋，多半从事刺青、化妆或是入殓师这类行当，混得比寻常人类还要体面。
但眼前这个显然不对劲。吴定分明看不见乔觉的离魂之体，可见这画皮鬼并非用死人皮做皮囊 —— 他竟找了个活生生的人做躯壳！
乔觉从未见过这般共生关系，连忙示意班曜一同悄悄退出去，打算商议妥当再做计较。
飘出两三栋楼的距离，班曜才敢松口气，脸色发白地问："吴定他…… 到底死了没有？"
乔觉本想说应该还活着，可想起班曜提过他胳膊上有蓝章的事，又不敢妄下定论了。
两人齐齐叹了口气，班曜提议："要不你首接进去打个招呼，就当采访？"
乔觉摇头叹气："按常理是可以，可他这情况太特殊，我拿不准该不该报警。"
班曜琢磨着："其实他这些年也没干过坏事，安安分分做刺青，还能接到原恺义这种客户，他们店应该挺厉害…… 哦对了！原恺义那纹身就不对劲！"
乔觉有点费解："刺青个引文聚阳符么？但画皮鬼本就没必要挣阴间的钱，我从没见过哪个鬼还要赚天师道士的银子……"
"这有什么，" 班曜却不以为然，"鬼本来就能吸点人气，只要不把人吸干就好，没必要上纲上线吧？"
乔觉翻了个白眼：你这立场能不能坚定点？嘴上却问："要不咱俩回魂再去瞧瞧？"
班曜想了想："行。要是吴定还是人就好好聊聊，真是鬼的话，咱俩就首接亮身份！"
回到车里再出来时，天色己渐渐暗了下来。班曜还装模作样买了一兜水果，假意是来看望新邻居。
乔觉伸手要敲吴定的房门，屋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重物轰然落地。班曜顿时紧张起来，当即拍门喊道："吴定？我是班曜！出什么事了？开门啊！"
他大概拍了足有一分钟门，好在这层再无其他住户，吴定才慢悠悠开了门。许是匆忙合上皮囊的缘故，乔觉和班曜都清楚看见，他左右脸颊的拼缝都没对齐。
吴定却毫无察觉，见门口站着班曜和一个陌生男子，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你好你好…… 刚才睡着了，不好意思啊……"
班曜提着水果，吴定便请他们进屋坐坐。班曜实在不想挨着画皮鬼那裂开的地方坐，乔觉却毫不在意，还十分自然地走到沙发前。
"呃，我介绍下，这位是我老板，演员乔觉。"
吴定愣了愣，不明所以乔觉为何会来，却依旧从容地与乔觉握了握手。
班曜忙打圆场："乔哥刚拍完一部戏，男一号是原恺义。"
原恺义的广告随处可见，吴定自然认得，当即赞叹："哇，那可太了不起了……"
乔觉不再兜圈子，首接说明来意："我见恺义手上的纹身很别致，他向我推荐了你。想问问你能不能也帮我纹一个？"
吴定愣了愣，一脸茫然："我不会刺青啊？"
他那本刺青画册还堆在行李里，手上甚至有几道细小的茧子。班曜被噎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干笑道："是原恺义亲口说的，总不能是他骗我吧……"
吴定笑了笑："说不定是重名呢？我真不会刺青。我大学学的人力资源，现在在三号线终点站那个产业园某个公司做人事。"
他说得言之凿凿，班曜和乔觉都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话头被截断，班曜只好启动 planB。他撩起袖子，指着胳膊上的蓝章问："你这儿是不是也有个章？"
吴定又愣了愣："什么章？"
他依言撩起袖子，胳膊上干干净净，什么印记都没有。
班曜 "啊？" 了一声，急忙掏出手机给他看聊天记录。
这下轮到吴定 "啊？" 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刚加好友时的寒暄，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班曜举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屏幕的蓝光映在两人瞪圆的眼珠上，气氛瞬间凝固。
乔觉神色凝重：难道吴定在这短短几天里被掉了包？
班曜正无辜地回望乔觉，乔觉却瞥见吴定的皮囊又裂开了缝，两道黑影正从躯壳里膨胀涌出，沥青般的黏液化作触须，悄无声息地朝班曜卷来，似乎要把他也拖进吴定的身体里！
"快走！"
乔觉猛地踹向桌子，将吴定不稳的躯体撞得歪向一边，堪堪打断了他偷袭班曜的计划。
"我乃 107 代纪官，奉命纪事，你莫要冲动！" 乔觉沉声道。
没想到皮囊里的鬼竟嘿嘿笑了起来，那声音难听至极，像是多种声线混杂在一起，尤其有种剐蹭钢板的尖锐噪音，与吴定本人的声音诡异融合。
班曜吓了一大跳，立刻反应过来与乔觉背靠背对敌，骂骂咧咧道："吴定去哪了？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嘻嘻，嘿…… 纪官，纪官儿…… 你救他不救嘿，嘻嘻 ——" 那鬼阴阳怪气地说。
乔觉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画皮鬼，分明是神通鬼！
他冷笑一声："神通鬼，你主动暴露身份，怕是不太明智吧！"
他正要上前，班曜忽然拦住了他："他没漏鬼精，不是附身在吴定身上。"
乔觉只想着解决事情，稍显急躁了，他又退了一步，看了一眼班曜："你点破了，我就不能装这个糊涂了……"
神通鬼又扑了上来，班曜堪堪闪过，还不忘回头喊道："装个屁，赶紧报警！"
乔觉被判官叮嘱过最好不要轻易出手，那什么时候算是不轻易啊！？
班曜缓解了一下紧张情绪，攥了一下衣角，忽然摸到了迷你套佛和套娃，这吴定是最外面的皮，画皮鬼是第二层皮，神通鬼才是内芯！
这个画皮鬼就他么坏的不行，用活人做皮，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勾魂的法子，让吴定死了又活，阴间大门口蹦迪；这个神通鬼更坏，鬼附身鬼，还真是闻所未闻！
班曜咬牙切齿的，他本来还担心神通鬼找乔觉麻烦，没想到神通鬼也不去管他，只对自己下手。
"喵的……"联系到刚才神通鬼说什么"救是不救"，怕不是神通鬼也用自己钓鱼执法，好让乔觉破戒，鬼帝给的金钟罩失效！
不愧是鬼，连判官和神通鬼都一样爱钓鱼执法，真是坏到一块儿去了！
好在吴定本身没什么战斗力，神通鬼又没法从画皮鬼里脱身 —— 他一旦解除附身，乔觉和班曜就不会再纠缠画皮的事，转而针对他了。
班曜躲起来并不难，便有心思琢磨制敌之策。当务之急，还是得把画皮、吴定和神通鬼剥离开来，免得抓鬼不成，反倒害了吴定这个凡人。
班曜暗自咬牙：真当我这些天的书白读了？不发威给你看看还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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