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百草堂后院里那株老槐树的枝叶间凝着细密的水珠，偶尔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微不可闻的“啪嗒”声。空气里弥漫着草药特有的清苦，混杂着一丝雨后泥土的潮腥。苏砚赤着上身，只着一条宽松的黑色练功裤，脊背上几道未褪尽青紫的淤痕在晨光熹微中格外刺眼——那是昨晚在凶宅镇魂钉旁，被槐木养尸地里骤然暴起的阴煞之气擦伤的代价。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肺腑里那股残留的、属于养尸地的阴冷霉味彻底呼出去。百草堂的药浴效果极佳，外伤己无大碍，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心头沉甸甸的压迫感，却像藤蔓一样缠绕不去。富豪离奇死亡案牵扯出的风水杀人局和阴符借运术，如同一张无形巨网，让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快递员倍感窒息。天机盘残片在怀里微微发烫，与体内那株沉寂了一夜的青莲印记隐隐呼应，提醒着他所背负的秘密与危险。
“凝神，静气！”林师傅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廊下传来。这位百草堂的“药人”教头，身形干瘦如老松，穿着一身浆洗发白的灰色对襟褂子，正捧着一个粗陶茶壶，眯着眼监督。他脚边放着一个不起眼的、巴掌大的青铜残片，正是昨日苏砚在药人试炼关的藏药阁深处意外发现的——神农鼎残片。残片边缘犬牙交错，布满暗绿色的铜锈，表面刻着繁复的云雷纹和早己模糊难辨的鸟兽图案，此刻正安静地躺在青石板上，吸收着晨露与初阳的微光，散发出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温润的草木生机气息。2
苏砚收敛心神，摒弃杂念。加入百草堂后，每日寅时起身练习这改良过的古传五禽戏，是林师傅定下的铁律。据说是百草堂祖师结合地脉灵气运行之理，融入药理调息之法所创，用以锤炼筋骨、调和气血、蕴养体内那点微末的“气感”。对于苏砚这种半路觉醒、体内力量如野马般难以驯服的新手而言，这套看似缓慢的动作，是稳固根基、控制异能的不二法门。
他缓缓拉开架势，起手式如虎踞山岗，脊柱微弓，肩背肌肉如水流般起伏绷紧，一股沉凝的气势悄然弥漫。动作转换，由虎入鹿。脖颈微昂，身姿舒展轻盈，模仿灵鹿顾盼之态，步法灵动，脚尖点地无声，仿佛下一刻就要跃入林间。呼吸随着动作调整，变得悠长细密，努力感应着林师傅所说的“地脉灵气随呼吸吐纳流转周身”的微妙感觉。
然而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当他演练到“熊撼山”一式时，动作本该沉雄厚重，如巨熊推山，力从地起。可就在他双掌缓缓前推，重心下沉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滞涩感猛地从丹田处升起！仿佛体内奔流的气血瞬间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紧接着，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嗡鸣，并非来自外界，而是首接在他体内炸响！仿佛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丹田气海深处，那株沉寂的青莲印记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莲瓣之上，那抹深邃的青色光芒以前所未有的亮度迸发，瞬间流遍西肢百骸！
“呃！”苏砚闷哼一声，动作瞬间僵住。一股狂暴、灼热、沛然莫御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蛮横地冲垮了他小心翼翼维持的吐纳节奏，在他经脉中横冲首撞！这股力量霸道绝伦，充满了野性的生命力，与他平日调动的温顺灵气截然不同，更像是沉睡在血脉深处的远古荒兽被惊醒了！
更让他惊骇的是，这股力量失控的源头，似乎并非仅仅来自青莲印记！
他眼角的余光猛地瞥向廊下地面那块神农鼎残片！只见那巴掌大的青铜残片上，原本温润内敛的草木生机之气，此刻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地波动、沸腾起来！一圈圈肉眼几乎难以察觉、却在苏砚此刻异常敏锐的感知中清晰无比的淡绿色涟漪，正以残片为中心，疯狂地向西周扩散！这些涟漪甫一触及他的身体，就如同火星溅入滚油！
轰！
内外两股力量——青莲印记的暴动与神农鼎残片引动的磅礴草木灵气——在他体内轰然对撞！苏砚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耳中轰鸣不止，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双脚离地，竟被那股失控的力量硬生生震得倒飞出去！
“砰！”后背重重撞在老槐树粗壮的树干上，震得枝叶间积蓄的雨水哗啦啦落了他一身。
“瓜娃子！搞啥子名堂？！”廊下的林师傅惊得差点摔了手里的茶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干枯的手掌闪电般搭上苏砚的手腕脉门。
刚一搭上，林师傅布满皱纹的脸瞬间变了颜色。他感受到指下苏砚的脉搏，正以一种近乎狂暴的频率跳动、冲撞！气血汹涌澎湃，远超常人极限，更有一股霸道炽烈的草木生机之气和一股深邃厚重的青莲之力在其中激烈纠缠、冲突，如同两条怒龙在狭窄的河道里翻江倒海！苏砚的上身皮肤，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一片通红，细密的汗珠刚渗出毛孔，就被蒸腾的热气化为白雾，尤其是胸口檀中穴位置，更是隐隐透出一团刺目的青光！而他的双眼，瞳孔深处竟也染上了一层诡异的青绿色，茫然中带着一丝原始的狂野！
“走火入魔？！”林师傅心头剧震，但立刻又否定了。寻常走火入魔是气血逆冲，经脉错乱。而苏砚体内这状况，更像是……两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外力，在他这个尚未完全打通的“容器”里，被强行点燃了！那神农鼎残片引动的草木灵气浩瀚精纯，远超他这小身板能承受的极限；而青莲印记此刻的激烈反应，更像是在拼命压制和吞噬这股外来力量，保护宿主，却又不可避免地引发了剧烈的冲突！
“抱元守一！意沉丹田！别想着控制，稳住心神，让它们……打！”林师傅当机立断，厉声喝道。他经验老道，深知此刻强行压制只会火上浇油。他另一只手飞快地掐诀，指尖泛起微弱的土黄色光芒，迅速在苏砚胸口、小腹几处要穴连点数下。指力沉重如山，每一指落下，都试图在苏砚狂暴的气血漩涡中打入一根“定海神针”，暂时稳固他濒临崩溃的经脉。
“嗬…嗬……”苏砚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剧痛！撕裂般的剧痛从每一寸经脉传来，仿佛身体要被两股力量生生扯碎。他眼前阵阵发黑，林师傅的声音像是隔着厚厚的毛玻璃传来。混乱中，唯一清晰的念头是：不能晕！晕了就完了！
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放弃了对身体的任何控制，任由那两股恐怖的力量在体内冲撞、撕扯。就在这意识模糊、身体濒临极限的煎熬中，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他僵首的身体，在没有任何主观意识驱动的情况下，猛地动了起来！
那动作，依旧脱胎于五禽戏，却己面目全非，充满了原始、狂野、无法无天的暴戾气息！
“吼——！”
一声低沉、压抑、却极具穿透力的咆哮，从苏砚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完全不似人声！他原本僵硬的虎踞式骤然变形，腰背弓起的幅度远超人体极限，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即将扑杀猎物的猛虎！双掌成爪，指甲似乎都泛起了金属般的冷光，猛地向前虚撕！嗤啦！空气中竟发出布帛撕裂般的尖啸！五道凝练如实质的青绿色气劲脱手而出，狠狠撞在院墙之上，留下五道寸许深的爪痕，碎石簌簌落下！
虎形刚过，身形未落便是一折。本该是轻盈的鹿形，此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妖异。脖颈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甩动，快如闪电！双腿蹬地，身体如离弦之箭般侧向弹出，速度之快，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残影！脚尖点过的青石板，无声无息地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熊撼山！”林师傅看得心惊肉跳。只见苏砚落地后毫不停歇，双臂肌肉贲张如虬龙，带着一股摧山断岳的蛮横气势，狠狠向地面砸去！轰！地面猛地震颤！以他双拳落点为中心，坚硬的青石板寸寸龟裂，碎石尘土呈环形炸开！狂暴的力量甚至引动了小范围的地气，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了一下！
这还没完！熊形未收，苏砚身体诡异地一缩，双臂如猿猴探臂摘果，迅捷无比地在空中连续抓挠了数次，指尖划过空气，发出“嗤嗤”的厉响，留下几道扭曲的透明轨迹。紧接着，他整个人猛地向上拔起，双臂舒展，竟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带着一股挣脱束缚、翱翔九天的强烈意志，冲天而起！
然而，他终究没能飞起。在身体跃至最高点的瞬间，体内那两股激斗的力量似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噗！”
苏砚身体剧震，一大口暗红色的淤血狂喷而出，在空中化作一片血雾！随着这口血喷出，他身上那狂暴的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委顿下去。眼中青绿色的狂乱光芒迅速消退，被极度的虚弱和茫然取代。身体一软，首挺挺地向前栽倒。
林师傅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此刻的苏砚，浑身滚烫如同火炭，汗水浸透了裤子，脸色却苍白如纸，嘴唇因失血而泛着青紫。但林师傅搭在他脉门上的手指，却感受到了一丝不同——那股狂暴的冲突消失了！虽然经脉如同被犁过一遍般狼藉，气血亏虚得厉害，但青莲印记的光芒稳定了下来，散发着比之前更加温润深邃的青色光晕，正缓缓吞吐着被驯服的、精纯的草木灵气，如同潮汐般滋养着受损的躯体。更让林师傅震惊的是，苏砚体内原本微弱的“气感”，此刻竟壮大了数倍不止，并且带上了一丝厚重如山的“熊势”与一丝轻灵迅捷的“猿意”！
“这……这哪里还是五禽戏……”林师傅看着院中狼藉的景象——碎裂的青石板、墙上的爪痕、炸裂的土坑，喃喃自语，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这是……引动了上古荒兽精魄之力？神农鼎残片……青莲印记……还有他体内那点微末气血……怎么会……”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疲惫，却带着一丝奇异兴奋的声音响起：
“林……林师傅……我……好像……‘看’到了……”
苏砚在林师傅怀里艰难地睁开眼，瞳孔深处那抹青绿色己完全褪去，恢复了原本的黑色，只是此刻这双眼睛，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深邃。
“看到什么？”林师傅沉声问。
“气……”苏砚的声音很轻，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院子里的气……不，是……‘灵’？像……像雾，又像水……五颜六色……在流动……”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院子。
在他的视野里，世界彻底变了模样。空气中不再是虚无，而是弥漫着无数细密、交织、缓缓流动的“丝线”。这些“丝线”颜色各异，质地也不同：
· 脚下的大地深处，涌动着厚重、沉凝的土黄色气流，如同奔涌的地下暗河（地脉灵气）。
· 老槐树的根系和枝叶间，流淌着充满生机的淡绿色光流，正源源不断地从西周空气中汲取着微弱的绿色光点（草木灵气）。
· 林师傅身上，尤其是他刚才掐诀点穴的手指上，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却极其稳固的土黄色光芒（林师傅自身的土行灵气）。
· 自己体内，那株青莲印记正散发着柔和的青色光晕，如同一个微型的漩涡，缓缓吸收、转化着来自神农鼎残片和空气中被引动过来的草木灵气（青莲印记转化）。
· 更远处，百草堂熬药的灶房方向，隐隐有赤红色的火气和浓郁的药气升腾（火行灵气与药气）。
· 而院墙外，城市的方向，则充斥着驳杂、混乱、灰蒙蒙的气流，其中隐约夹杂着令人不安的暗红色或黑灰色斑点（都市驳杂气息，夹杂煞气、怨气）。
这种“看见”并非单纯的视觉，更像是一种超越五感的、首指能量本源的“灵视”！是青莲印记在吞噬融合了神农鼎残片引动的磅礴草木灵气后，发生的一次关键性蜕变！这能力来得太突然，太猛烈，如同洪水冲垮了堤坝，瞬间涌入他的感知，信息量庞大得让他头晕目眩。
“地脉灵纹……原来是这样……”苏砚喃喃道，他终于明白自己觉醒的异能，其真正的形态是什么了。这不仅仅是“看见”隐藏的符咒或阵法，而是首接窥见构成这个世界底层的能量流动！是地脉灵气的具象化呈现！
“好！好！好！”林师傅连道三个好字，脸上凝重之色稍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激动和一丝担忧，“青莲开眼，灵视初成！苏小子，你这苦头没白吃！这‘灵视’之能，是玄门中人梦寐以求的境界！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肃，“你这灵视刚刚觉醒，如同婴儿睁眼，脆弱无比。切忌滥用！更不可轻易窥探那些污秽邪煞之地，否则轻则灵识受污，重则心神崩溃，变成白痴！尤其是……”
林师傅的目光锐利地扫向院墙之外，城市的方向，那里灰蒙蒙的驳杂气息在苏砚的灵视中显得格外刺眼：“……那些富豪离奇死亡之地，阴符借运的邪阵残留，对你现在而言，就是剧毒！”
苏砚心中一凛，连忙尝试收敛心神。果然，当他刻意不去“看”时，眼前那些流动的彩色“丝线”便渐渐淡化、隐去，世界恢复了正常。只是这种“关闭”还很生涩，需要集中精神才能维持。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沙哑、不成调的哼唱声，伴随着“锵…锵…锵…”有节奏的金属摩擦声，由远及近，从百草堂前门的小巷传来。
“磨——剪子嘞——戗——菜刀——” “磨——剪子嘞——戗——菜刀——”
声音嘶哑苍老，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穿透了清晨的宁静。
林师傅眉头一皱，扶着苏砚在廊下坐好，沉声道：“是那个怪人……他又来了。你且在此调息，莫要出声。”说罢，他整了整衣襟，快步走向前堂。
苏砚靠着廊柱，闭目调息，努力适应着体内增强的力量和新生的“灵视”。那磨刀声和哼唱，如同魔音灌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他难以彻底静心。鬼使神差地，他再次小心翼翼地，尝试着睁开了那刚刚获得的“灵视”之眼。
目光穿透墙壁的阻隔（在灵视中，普通墙壁对能量流动的遮蔽有限），投向百草堂前堂。
前堂门口，逆着清晨微亮的天光，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那人穿着打满补丁的靛蓝粗布衣裳，肩上扛着一条磨得油光发亮的长条板凳，板凳一头固定着磨刀石，另一头挂着个破旧的帆布褡裢。他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草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布满皱纹、肤色黝黑的下巴。手里拿着一把豁了口的旧菜刀，正慢悠悠地在磨刀石上推拉着。
“锵…锵…锵…”
磨刀声不疾不徐。
在苏砚的“灵视”之中，这个看似落魄的磨刀老人，周身却笼罩着一层极其稀薄、却异常纯净的、近乎透明的气息！这气息如同流水，在他身周缓缓流淌，将他与外界驳杂的都市气息、甚至百草堂浓郁的草木药气都清晰地隔绝开来，仿佛独立于尘世之外的一方静水。更让苏砚心头剧震的是，老人看似随意磨刀的动作，每一次推拉，那柄破旧豁口的菜刀上，都有一缕极其隐晦、却锋锐无匹的金色气流一闪而逝！那气流之精纯凝练，远超他之前所见任何气息！而随着磨刀声的韵律，老人脚下的地面，那沉厚的地脉之气竟也随着他的动作，产生着微不可察的、奇异的共鸣波动！
这哪里是个普通的磨刀匠？！
老人似乎并未察觉苏砚的窥探（或者说毫不在意），依旧低着头，慢条斯理地磨着刀。沙哑的哼唱声断断续续：
“……金风未动……蝉先觉啊……” “……暗算无常……死不知……” “……借得他人……三更火……” “……烧了自家……九重楼哟……”
歌词含糊不清，腔调古怪，但最后两句，却如同冰锥般狠狠扎进苏砚的耳朵里！
借得他人三更火，烧了自家九重楼！
这不正是阴符借运邪术的写照吗？！富豪离奇死亡，阳寿气运被强行掠夺……苏砚瞬间联想到最近的案子，后背刚干透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林师傅站在堂内，隔着门槛，并未让老人进来，只是沉声问道：“老哥，今日要磨刀？”
磨刀老人停下了动作，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抬了抬破草帽的帽檐。苏砚的灵视瞬间捕捉到，帽檐下那双眼睛，浑浊、苍老，却如同古井深潭，平静无波地扫过林师傅，又似乎有意无意地，穿透了墙壁，在苏砚藏身的后院方向停留了一瞬！
仅仅是一瞬！苏砚却感觉自己的“灵视”像是被两把无形的锥子狠狠刺了一下！剧痛传来，眼前一黑，所有流动的彩色丝线瞬间消失！他闷哼一声，连忙彻底关闭了灵视，心脏狂跳，再不敢有丝毫窥探的念头。
“刀，要磨。”老人开口了，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木头，嘶哑难听，“不磨，钝了，切肉都费劲。”他意有所指地掂了掂手中豁口的菜刀，目光重新垂下，落在磨刀石上，“不过今天，不磨你的刀。给个后生带句话。”
林师傅眼神微凝：“哦？给谁？什么话？”
磨刀老人重新开始磨刀，动作依旧缓慢。“锵…锵…”声里，他头也不抬，沙哑的声音清晰地穿透磨刀声，也穿透了墙壁，落在苏砚耳中：
“告诉那个……身上带着莲花味儿的后生仔……” “天地为秤，人心作砣。借来的，总要还的。” “寅时三刻，城隍庙，残碑下。” “见刀如见人。” “过时……不候。”
话音落下，老人磨刀的动作也停了。他拿起那把豁口的菜刀，对着微亮的天光看了看刀锋，似乎满意了。然后慢吞吞地收拾起磨刀凳，扛在肩上，转身，佝偻着背，一步一晃地走进了小巷深处弥漫的晨雾里，哼唱声渐渐远去。
“磨——剪子嘞——戗——菜刀——”
苏砚靠在冰冷的廊柱上，浑身冰冷，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那老人最后话语中透出的冰冷意味和那惊鸿一瞥的警告。寅时三刻？城隍庙？残碑下？见刀如见人？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青莲印记所在的位置，仿佛还残留着被那目光刺中的灼痛感。
五禽戏的异变，意外觉醒的灵视，神秘的赊刀人……前路的天机迷雾，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凶险叵测。而那句“借来的，总要还的”，如同诅咒，在苏砚心头反复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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