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愁涧的寒风裹挟着初冬的凛冽,吹不散聚义厅内弥漫的酒肉香气和震天的喧嚣。缴获的羌族劣酒在粗瓷碗里晃荡,烤得焦香的野猪肉被撕扯分食,人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亢奋和饱食的满足。鹰愁涧的雄关在手,数万石粮食堆满仓库,数百架崭新的弩机闪着寒光——这是黑虎寨从未有过的富足。
黑虎坐在上首虎皮大椅上,手中海碗里的酒水随着他豪迈的笑声不断泼洒出来。他拍着大腿,声若洪钟:“痛快!真他娘的痛快!林兄弟,鹰愁涧这一仗,打得漂亮!老子这寨主当得值!跟着你,有肉吃!哈哈哈!”
然而,在这片喧腾的炽热之下,林羽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黑虎眼底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迷茫。那是一种巨大的收获突然砸在头上,却不知未来该如何安放的茫然。酒过三巡,黑虎庞大的身躯晃了晃,一把拉住林羽的手臂,将他拽到了聚义厅外僻静的角落。寒风瞬间吹散了酒气。
“林兄弟,”黑虎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几分酒意,更多的是从未有过的坦诚,他用力拍了拍林羽的肩膀,拍得林羽身子微晃,“老哥我……是个粗人。以前带着这帮兄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看上哪家娘们就抢,遇上肥羊就宰,图的就是个痛快!刀口舔血,脑袋别裤腰带上,活一天算一天!”
他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虬结的胡须淌下,眼神变得复杂:“可自从你来了……打下了鹰愁涧,得了这么多粮食,这么多硬家伙……”他指了指灯火通明、喧闹无比的大厅,“我反而……心里头不踏实了。像踩在棉花上,没着没落的。”
黑虎看着林羽的眼睛,那双曾经只有凶狠和莽撞的虎目里,此刻竟流露出罕见的清醒和一丝疲惫:“我知道,兄弟们跟着我,是讲义气,也是……没活路。被官府逼的,被世道逼的。可这么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官兵不会放过我们,周围的马贼,像血鹞子那些狗娘养的,更眼红咱们这块肥肉,虎视眈眈……”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种托付千斤的重量:“我看得出来,林羽,你有本事,有想法,看得比老哥我远,比老哥我强!兄弟们……”他回头望了一眼喧嚣的大厅,那里,许多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林羽的身影,“兄弟们也服你!真心实意地服你!”
黑虎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蒲扇般的大手再次重重拍在林羽肩上,目光灼灼,斩钉截铁:
“今天,老哥我就把话撂这儿!这黑虎寨的几百号兄弟,以后就交给你林羽了!你给他们谋条真正的活路!我黑虎,认你这个头儿!只求你对兄弟们好!带着他们……活下去!活出个人样来!”
林羽心中剧震!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万万没想到黑虎会如此豁达,如此信任,如此决绝地将整个山寨的权柄和兄弟们的命运,交托到他这个外来者、这个背负血仇的少年手中!他看着黑虎眼中那份坦荡的信任,那份沉重的托付,胸腔中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奔涌。
不等林羽开口回应,黑虎如同一头威风凛凛的怒兽,大步流星地迈向聚义厅中央。他的身形高大,每一步踏在地上,都似要将这聚义厅的石板踩碎,震得整个大厅都隐隐发颤。
黑虎猛地扬起头,双目圆睁,那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大声吼道:“兄弟们!咱们是被那狗日的官府逼上绝路,被这吃人的世道逼得走投无路,才不得己落草为寇!可咱心里都清楚,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混下去,绝非长久之道!”
他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宛如滚滚惊雷,“那些官兵绝不会放过咱们,他们时刻都想着把咱们这群眼中钉肉中刺拔了!还有周围那些马贼,就像血鹞子那伙龟孙,一个个红着眼,死死盯着咱们这块地盘,垂涎欲滴,就等着找机会把咱们吞了!”
说到这儿,黑虎猛地一拍胸膛,声如洪钟道:“我黑虎今日下定决心,要为兄弟们谋一条真正的活路!林兄弟,那可是有真本事、满肚子想法的人!他的眼光,比我黑虎长远得多,本事也比我强出一大截!我今儿郑重宣布,从这一刻起,林兄弟就是你们的头!我黑虎不再是这山寨之主!咱们黑虎寨几百号热血儿郎,今后就交托给林兄弟了!”
黑虎单膝跪地,抱拳于胸,朗声道:“我黑虎,真心认他这个头儿!盼着林兄弟能带着咱们闯出一条光明大道,带着兄弟们活下去,活成顶天立地的好汉!活出个人样来!也希望各位兄弟能跟我一样,铁心支持林兄弟!”
话音刚落,聚义厅中瞬间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好!我们支持林兄弟!”这吼声,似要冲破云霄,震碎苍穹,让整个天地都知晓黑虎寨众人的决心与热血!
林羽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转身,走回喧嚣震天的聚义厅中央。喧闹声在他走进去的刹那,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无数双带着醉意、敬畏、期待的眼睛聚焦在他身上。他腰间那柄饮过仇人血的横刀,在跳动的火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锋芒。
林羽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大厅每一个角落,最终停留在角落里一个正借着酒劲,对一名被掳来的、瑟瑟发抖的村妇动手动脚的小头目身上。那村妇的哭求和挣扎淹没在周围的喧嚣里,无人理会。
“兄弟们!”林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大厅彻底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横刀,刀锋映着火光,也映着他年轻却己显坚毅的脸庞:“今日起,我们不再是打家劫舍、朝不保夕的土匪!”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我们要做能保护自己、保护亲人、在这乱世中站稳脚跟的兵!”
“从此刻起——” 林羽的目光扫过黑虎,扫过陈河、柳轻眉、苏瑶,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血狼大队,正式成立!黑虎寨的兄弟,就是血狼大队的根基!我们血狼大队,就是保护自己、保护亲人的兵!”
“兵有兵的样子!兵有兵的规矩!” 他的声音陡然转为冰寒,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猛地刺向那个还在猥亵村妇的小头目!
“第一铁律:掠民财者,斩!”
“淫女者,斩!”
“背信弃义者,斩!”
三个“斩”字,如同三柄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话音未落,林羽动了!他身形如电,手中横刀化作一道凄冷的寒光,带着七个月血火淬炼出的杀伐决断,毫无花哨地、狠辣无比地斜劈而下!
“噗嗤——!”
血光迸溅!
那小头目捂着被切开大半的脖子,脸上的淫笑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嗬嗬地发出漏气般的声音,身体晃了晃,重重栽倒在地,鲜血如同小溪般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
全场死寂!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酒气,弥漫开来。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立威惊呆了!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地上垂死者的抽搐声。
血狼之威,立时震慑人心!
角落里的苏瑶,目睹了这一切。她看到了林羽的雷霆手段,看到了他眼底深处那不容置疑的决心,也看到了他肩上沉甸甸的责任。心潮澎湃间,她默默起身,找来一块坚韧的黑色粗布,又从缴获的物资里寻来朱砂。她席地而坐,就着跳跃的篝火,用纤细却稳定的手指,蘸着浓烈如血的朱砂,在布上勾勒起来。
一只仰天长啸的狼头渐渐成型!獠牙狰狞,眼神凶戾,仿佛要挣脱布面的束缚,带着不屈的野性和复仇的火焰!白色的狼毫被朱砂染红,如同浴血!每一笔,都凝聚着她对这支新生力量的期望,也缠绕着她对那个挥刀立威的少年将军复杂难言的情愫。针线翻飞,一针一线,将她的祈愿与这面旗帜紧紧缝合。
当这面黑底血狼旗在聚义厅前空旷的场地上,被几名肃穆的士兵合力升起时,呼啸的山风瞬间将它鼓荡开来!巨大的血狼头像在风中咆哮,猎猎作响!
旗帜之下,林羽按刀而立,身姿挺拔如松。他身后,是肃然起敬、眼神炽热的黑虎,是激动振奋的陈河,是清冷持弓的柳轻眉,是眼含泪光与担忧的苏瑶。再后方,是所有血狼大队的成员,他们望着那面在寒风中招展、浸染着威严与杀伐的血狼旗,一股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归属感和肃杀之气,油然而生,充斥胸膛!
林羽的目光扫过肃立的队伍,扫过身边信任的伙伴,最后落在那面咆哮的血狼旗上。他深知,这不仅仅是一面旗帜,更是一份重于泰山的责任。他不仅要报父母的血仇,更要为这些将性命托付于他的人,打出一片能遮风挡雨、安身立命的天地!
一个新的时代,一个属于血狼的时代,带着浓烈的血腥与不屈的意志,在这西北苦寒之地的山巅,正式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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