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静尘院的第三天,释空终于迎来了一个机会。
这三天里,他表现得异常平静。
不吵不闹,不饮不食,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荒芜的菜园。
看守他的护卫,起初还十分警惕,后来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渐渐也放松了警惕。
在他们看来,这位三公子,显然是被国公爷的威严吓破了胆,己经彻底放弃了抵抗。
就连前来送饭的张嬷嬷,看着他苍白憔悴、形销骨立的模样,也忍不住暗自垂泪,叹息着离去。
没有人知道,释空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正进行着怎样激烈的挣扎和精密的筹划。
他在等。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一个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座牢笼的时机。
而这个时机,在第三天的夜晚,悄然而至。
是夜,狂风大作,乌云密布,遮住了原本就黯淡的月光。
很快,豆大的雨点便倾盆而下,砸在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动静。
释空知道,他等待的机会,来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门边,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守卫的脚步声,因为雨声的干扰,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小的、尖锐的金属片——这是他从密室里带出来的,原本是用来开箱锁的,此刻却成了他逃生的工具。
他小心翼翼地将金属片插入锁孔,轻轻拨动着。
这是他小时候,跟着府里的老工匠学的一点小技巧,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会用在这种地方。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释空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再次侧耳倾听,确认外面的守卫没有察觉后,才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像一道幽灵般,闪了出去。
外面的雨很大,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单薄的衣衫,冻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他顾不上这些,贴着墙根,猫着腰,快速地朝着府后门的方向移动。
他对镇国公府的布局了如指掌,知道哪里的守卫最松懈,哪里有隐蔽的小路可以通行。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掩盖了他的足迹。
他像一只在黑暗中穿梭的猎豹,敏捷而警惕,避开了一波又一波的巡逻护卫。
好几次,他都差点与巡逻队撞个正着,幸好他反应迅速,及时躲进了旁边的假山或花丛中,才侥幸躲过。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出莲晟涞的身影。
青莲,等着我。
我很快就会回来。
一定要等我。
支撑着他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冒着生命危险逃离的,不是对自由的渴望,而是对莲晟涞和释孽深深的担忧和愧疚。
他不知道父亲会不会立刻对他们母子下手。
他不敢想。
他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尽快逃离这里,尽快回到他们身边。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艰难跋涉,释空终于来到了府后门附近。
这里的守卫相对较少,只有两个打瞌睡的护卫,靠在门边的柱子上,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
释空屏住呼吸,像一道闪电,猛地冲了过去。
在那两个护卫反应过来之前,他己经用随身携带的布条,迅速勒住了他们的脖子,用力一拧。
“唔……”
两声沉闷的闷哼后,那两个护卫便软软地倒了下去,晕了过去。
释空没有杀他们。
尽管他的心中充满了仇恨和愤怒,但他终究不是父亲那样冷血无情的人。
他只是想离开这里,不想再多造杀孽。
他快速地打开后门的锁,闪身冲了出去。
门外,是一条偏僻的小巷。
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雨水汇成的小溪,在脚下流淌。
释空没有丝毫犹豫,沿着小巷,一路狂奔。
首到跑出很远,确定没有人追上来,他才停下来,靠在一堵破旧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冰冷的雨水,混杂着汗水,从他的脸上滑落。
他抬头望了一眼漆黑的夜空,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带来一丝刺骨的寒意,却也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终于逃离了那个如同地狱般的镇国公府。
逃离了那个充满了罪恶和血腥的魔窟。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镇国公府的三公子萧澈。
他只是释空。
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想要赎罪的释空。
他整理了一下湿透的衣衫,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马,没有盘缠,甚至连一件干爽的衣服都没有。
但他有的是决心和毅力。
他必须尽快赶到静园,赶到莲晟涞身边。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也不知道莲晟涞在得知真相后,会用怎样的眼神看他。
或许是憎恨,或许是厌恶,或许是……杀意。
但无论是什么,他都必须去面对。
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宿命。
雨还在下着,仿佛没有停歇的迹象。
释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小路上,身影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异常坚定。
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父亲冰冷的话语,不断闪现着莲氏一族被屠戮的惨状,不断浮现着莲晟涞含泪的眼眸。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在他的心上反复切割。
痛吗?
痛。
但这种痛,也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有多么艰难,多么危险。
他不仅要面对来自镇国公府的追杀,还要面对莲晟涞的仇恨,更要面对自己内心的煎熬和愧疚。
但他没有退路。
也不能退缩。
为了青莲,为了释孽,也为了那些枉死的冤魂,他必须走下去。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
他也必须一往无前。
不知走了多久,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雨也小了许多,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释空终于走到了城外。
他拦下了一辆前往净业寺方向的马车,用身上唯一一件还算值钱的玉佩,作为了路费。
马车夫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虽然有些疑惑,但在那块玉佩的诱惑下,还是答应了载他一程。
坐在颠簸的马车里,释空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连日来的精神紧张和体力透支,让他几乎虚脱。
但他不敢睡。
他怕一睡着,就会错过回到静园的路。
他怕一睡着,就会再也见不到莲晟涞和释孽。
他只能强撑着,脑海里一遍遍演练着见到莲晟涞后,该如何开口,如何解释,如何……赎罪。
马车在崎岖的小路上缓缓前行。
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得熟悉起来。
离静园,越来越近了。
释空的心,也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忐忑。
还有多久才能到?
青莲和孽儿还好吗?
父亲有没有派人去找他们的麻烦?
无数个问题,在他的脑海里盘旋,让他坐立难安。
他掀开马车的窗帘,望着外面飞逝的风景,眼神中充满了急切和担忧。
快一点。
再快一点。
青莲,等着我。
我来了。
我来向你坦白一切。
我来承担所有的后果。
无论你要我做什么,哪怕是……杀了我,来告慰你家人的在天之灵,我都愿意。
只要你能消气,只要你能原谅……哪怕只是一丝丝。
马车终于驶进了静园所在的小镇。
释空付了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朝着静园的方向狂奔而去。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静园那熟悉的院门。
院门紧闭着,看起来和他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
释空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至少,从表面上看,这里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变故。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院门前,轻轻敲了敲。
“谁啊?”里面传来张妈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
“张妈,是我,释空。”释空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疲惫,显得有些沙哑。
里面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很快,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张妈探出头来,看到释空狼狈不堪的样子,愣住了:“先生?您……您怎么回来了?您不是回京城了吗?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青莲和孽儿呢?她们还好吗?”释空没有回答张妈的问题,而是急切地问道。
“夫人和小少爷都好,就是……就是很担心您。”张妈侧身让他进来,“先生,您先进来再说吧,看您这浑身都湿透了。”
释空点了点头,快步走进院子。
院子里,一切如常。
桃树的枝叶,经过雨水的冲刷,显得更加翠绿。
角落里的几盆兰花,也开得正艳。
只是,没有看到莲晟涞和释孽的身影。
“青莲呢?”释空再次问道,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夫人在房间里哄小少爷睡觉呢。”张妈答道,“我去告诉夫人您回来了。”
“不用了,我自己去。”释空拦住了张妈,深吸一口气,朝着莲晟涞的房间走去。
他的脚步,异常沉重。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终于,他来到了房门前。
他能听到房间里,传来莲晟涞轻轻哼唱的摇篮曲,温柔而动听。
还有释孽偶尔发出的咿咿呀呀的声音。
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
可这美好,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刺得释空心痛不己。
他该如何开口,才能不打破这份宁静?
他该如何坦白,才能不让她再次陷入痛苦的深渊?
释空站在门前,犹豫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还是鼓起勇气,轻轻敲了敲门。
“谁?”房间里,传来莲晟涞温柔的声音。
“是我。”释空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房间里的歌声,戛然而止。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莲晟涞平静无波的声音:“进来吧。”
释空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暖意融融。
莲晟涞正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床上熟睡的释孽。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浅色衣裙,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美得像一幅画。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释空。
当她看到释空狼狈不堪的样子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只是淡淡地问道:“回来了?”
那语气,平淡得就像在问一个出门散步归来的人。
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没有担忧的急切,只有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释空的心,猛地一沉。
他能感觉到,莲晟涞的平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
她是不是……己经知道了什么?
释空看着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有的忏悔,所有的愧疚,所有的准备好的说辞,在这一刻,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只能狼狈地站在那里,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压抑。
只有床上释孽均匀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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